第77节:骗枭(77) "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救我小女一事已表明了壮士有高士古风,我对别人防 一手,还能对梁秋的救命恩人也防一手吗?" 梁老板言毕笑将起来。 梁老板心情颇好,可另一个人却心情烦闷,这就是肖少泉。他在梁秋大难临 头时表现得极不丈夫,现在遭到了报应。 庭园的另一处,一只鹦鹉在学人语,连声叫着:" 不对头,不对头。" 梁秋不无埋怨地说:" 瞧你,说了一天不对头,连鹦鹉都跟你学会了。" " 确实不对头。" 肖少泉说," 试想,金山系玩赏之地,从未听说有剪径之 徒出没;那个大水荡子是游船之地,除有些乞丐借机讨几个钱外,亦不是出强人 之处。而我们却偏偏在踏青之日在此碰上了欲行乱礼之人。那个卞先生出现的那 么巧,其人身单力薄,略通些花拳绣腿,居然将两三个颇有些身手的歹徒逐一打 入水中。这让我不得不想想其中是否有诈。" " 你说卞先生要诈什么?" 梁秋颇感好笑地说。 " 一时搞不明白。是想接近我们?" " 人家在南京开着大买卖,会稀罕你那点遗产?" " 会不会是希图梁老板的家产及你的容貌?" " 行了行了,别为自己的怯懦遮掩了。强人对我非礼时,你帮不上忙;卞先 生舍身相助时,你又要扔下他趁机跑开。我想起来都为你难受。台上饰演许仙, 生活中也同样是个对恶徒无能为力的许仙。对你要开船逃走,卞先生并不计较, 结果倒是你掉过头来怀疑解我于危难的卞先生有诈。怎么连点做人的起码仁义礼 智信都没有了?" 肖少泉被抢白得脸发白,半晌才说:" 好,卞先生救出了你,你的感激之情 我可以理解,不说了。" " 他也同样拯救了你!" 梁秋激动起来," 试想,如果你日后的妻子被强人 凌辱了,你还有心活下去吗?" " 是的是的。" 肖少泉连连点头,把梁秋拢入怀中。 梁秋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当晚就把肖少泉对卞先生的怀疑告诉了父亲, 梁老板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当即把肖少泉叫入房中。 梁老板满面怒容,大声说道:" 少泉,咱们为人要有点肚量。卞先生舍身救 出了梁秋和你,事至如今,我没听你对他说过一声' 谢' 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 想的?" " 我要看看再说。" 肖少泉尚不服软。 " 还要看什么?脑瓜扣在自己肩膀上,梁秋还是个女儿身,这还用看吗?! " " 我总感到有些蹊跷。" " 就别那么深谋远虑啦。" 梁老板不满地摇着头。 " 我本不愿把话捅穿,既然你对救命恩人那么薄情,我也就不客气了。你是 不是担忧梁秋会喜欢上这个半道上杀出来的卞先生?" " 伯父误解了,伯父误解了。" 肖少泉涨红了脸。 " 不必声辩了,我这把年纪的人什么看不透?起码在你最包的时候,卞先生 最豪强;在梁秋的面前,卞先生把你的底给衬出来了,所以你不舒服。" 肖少泉低下头来,等于默认了。 " 梁秋是你的,谁也拿不去。" 梁老板亲切地拍拍他的肩," 但你当对卞先 生有所回报。你瞧,他要在城里做钱庄,你能帮得上忙就帮一把。说的是助人, 但也是把自己的买卖搞大些,共同发达嘛。" " 他在南京有买卖,怎么又跑到京口开钱庄了?" 肖少泉仍不大放心地嘀咕 了一句。 他的确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钱庄是一种信用机构,起源于经营银、钱等货币兑换的钱摊,明末成为兼营 存、放款业务的金融机构。清代主要分布于江南的大中城市。北方多叫银号,性 质与钱庄相同。西南等地也有将二者并称的。直至清末民初,钱庄组织一直采用 独资或合伙的无限责任制。无锡的李儒鑫先生所开的通达钱庄即是其中的一个典 型。 卞梦龙在南京有妓院和赌馆。他知道,这种东西尽管也有收入,但毕竟不稳 定且入不了流。底子潮,不把牢。在中国地面上,办实业太辛苦,先期投资太大, 风险也大,吃三教九流则要处处受制于人。若要求个稳当,挂个正经商贾牌子, 且能以少许资本从事大量经营,那就去办钱庄。这是他当年跟着温秉项跑通达时 暗自揣摩出的。 他要办钱庄是经过一番比较,动了一番脑子的。 卞梦龙来京口日子不长,但没闲着。他了解到京口城关原有个飞龙镖局,雇 了一群保镖专事押运大宗现银。但这种张张扬扬的办法不仅保证不了安全,而且 开销太大。于是,城关附近又成立了一家票号,这是光绪年间的事。这家票号的 主要业务是汇兑。票号按取汇款人委托,签发汇票,由汇款人持往所汇地点的分 号或联号,如数兑取现银。票号则按各地银色高低、路途远近、银根松紧,于汇 款数额外另收汇费,也就是" 汇水" 。这种办法较飞龙镖局运送现银安全而省费, 所以票号也兴隆了几年。但该票号摊子太小,分号和联号也就是江苏地面上的几 家,加之糊糊涂涂为京口的清驻军放了几笔军饷,到辛亥革命后自是泥牛入海无 消息。勉强又维持了几年,这时已是苟延残喘,但求有个大户将其接收吃进。 辛亥革命后,钱庄的势头好于私营银行,更强于票号。卞梦龙想办钱庄,在 南京这种各大钱庄盘根错节之地又显然插不进脚。到京口本是游玩,却无意中发 现这地方小是小,却也有点繁荣商业的前景。它差就差在钱庄这块。梁老板办实 业,办商业,却没办钱业,在埠际贸易大发展时显然不适应。在这种时候,谁有 本事拿下这块谁发。而拿下来这块并不难,因为有个快维持不下去的票号可以接 收,也多少算是碗现成饭。 有梁老板撑腰,他即刻回南京取了一万五千现洋,到京口盘下了这个票号, 并定名为" 大旺钱庄" 。 这个票号的铺面并不算小,只是房子像是被暴风雨吓得惊慌失措的畜群,拥 拥挤挤缩作一堆。房顶破破烂烂,屋脊上的雕饰残缺不全,一个个向外突出的窗 框像老头翘着下巴。屋子里更是陈旧不堪,除了光秃秃的墙壁就是几个死气沉沉 的柜台,毫无生气。不知什么厄运使它败落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