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骗枭(89) 梁秋一阵眩晕,几乎虚脱过去。 " 事至如今,话已全部说出。" 他看着浩茫的湖面," 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发 落吧。" 梁秋托着额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他人呢?" " 在你身后。" 却是那个用斗笠遮了半拉脸的船夫说的。 梁秋疾回首,惊恐地叫了一声。上了船光顾说话了,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一个 鼓鼓囊囊的麻袋。 梁秋看看麻袋,又看看船夫,全身瑟抖起来,这个船夫似曾相识。" 放心, 我是卞先生的人。" 船夫是板牙,他边撑篙边说," 等等把麻袋沉入湖中,事情 就全干净了。" 眼中涌出了泪花,梁秋呻吟着:" 少泉……" " 梦龙比少泉强得多,重打锣鼓另开张吧。" 卞梦龙的语气轻佻起来," 梁 小姐,是不是最后再看少泉一眼?" 梁秋无力地点点头,看来是只有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了。他绕到她身后,准备 解开麻袋。就在这时,船被什么狠狠地一撞,他被震倒在船舱中。 撞过来的是另一条画舫。舱中走出一个人来。 卞梦龙爬起看去,巨大的恐惧倏时在脸上凝结了。 肖少泉挺立在前甲板上。 " 鬼!鬼!" 卞梦龙惊恐地用手指着那船上的肖少泉。而在他身后传来了一 个沉静的声音:" 那不是鬼。" 他猛回首,只见梁秋跷着腿,两手玩弄着头发, 瞟过来一眼,好笑地说: " 我日后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杀死的。" 这回轮到卞梦龙眩晕了。 " 卞先生," 肖少泉立在甲板上开了腔," 还记得不?就在这个湖上,你雇 了流氓打劫而接近了我们,并借梁老板的' 感激' 之情开了钱庄。" 他目瞪口呆地听着。 肖少泉继续说:" 以后嘛,你又对我放白鸽。" 船中人把披头散发的小黛玉推出来,她倒在肖少泉脚边,挣扎了几下,捶着 甲板哭号着。 " 江湖上把放出女子拐骗,搞得被骗者身败名裂,女子捞足了钱财再像鸽子 般飞回巢,称为' 放白鸽' 。" 肖少泉看看脚边的小黛玉,抬起头来说道," 你 用这手骗了我,但也启发了我——我日后的内人梁秋也是一只' 白鸽' ,我们把 她放出去了,她引诱着你为吞并梁家财产越干越大胆,在我把全部祖产都存到你 的柜上后,你终于铤而走险了——既为得到梁秋又为了吞并我的祖业而要杀了我。 " 卞梦龙颤抖着说:" 我亲眼看到你被我雇来的人杀了,怎么,怎么……" " 你能让那个神棍用铁条换金条,我就不能掉包吗?" 肖少泉冷冷一笑," 你雇来的人佯杀的是我,而真杀的是另一个人。昨天夜里,你到我家来杀我时, 我的人用马车把王三千和小黛玉接走了,他们以为又是让他们搞' 金生金' 呢, 结果女的被玩了,男的被逼着吞了金条。他被杀后装入麻袋中,放到了你的船上。 " 匆忙回身,打开麻袋,一看愣住了。 麻袋中装着的是已被杀死的王三千。由于吞金,脸色乌青。 他转身,对板牙恶狠狠地说:" 你就这么糊弄我,老子给了你钱!" " 肖先生也给了我钱。" 板牙一副泼皮面孔," 谁给的钱多我们给谁' 做人 ' 。卞先生,您有所不知,在双方打冤家时,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不只为一方帮忙, 而是同时给双方帮忙,同时跟双方要钱。两家打得越狠,我们捞得越多。" " 跟你这种泼皮无理可讲,却也罢了。" 卞梦龙反倒坦然了,转向肖少泉说, " 我雇人杀你没杀成,无偿命之虞。可你雇人杀了王三千却是事实,这事如何了 结?" " 不对,是你杀死的王三千。" 梁老板说着从舱中走出。 卞梦龙又是一惊。 梁老板悠悠然然地说:" 我们与王三千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而他是你雇 来假充道士蒙骗少泉的,事后你怕事情败露,杀了他灭口——不管事实是怎样, 我们见官时就这么说。仁兄,你说是吗?" 他对着舱内问。 " 是这么回事。" 前面出现过的那个警察头在舱内应了一声。 " 不对!" 他喊道," 是肖少泉被他骗了,怀恨在心才杀他的!" " 其实是这么回事。" 肖少泉转向了板牙," 可你不妨问问杀手会怎么说。 " 板牙紧着点头哈腰," 肖公子放心,见官时我们自然会说是他卞梦龙为灭口 才雇我们杀死这个神棍的。" 他像摊稀泥般倒下。 梁老板蔑视地看着他说:" 要这么见官的话,后果你清楚,是你的脑袋落地, 财产充公。" 他像筛子般抖起来。 " 可话又说回来了" ,梁老板话锋一转," 你放白鸽是为了我梁家的钱,而 我们放白鸽同样是为了你卞某人的钱。事至如今,杀了你,财产充公对我们也无 益。这样吧。" " 但求活命,但求活命。" 他像捣蒜般磕头。 肖少泉伸出两个指头," 两条路任你挑:或是我们现在绑你见官,或是私了, 你立字据将钱财及大旺钱庄让于我,我将王三千沉尸湖底,我们之间一了百了。 " " 我让,我让!" 他喊着。 " 签字画押吧。" 肖少泉从怀中掏出一卷纸。 画舫舱中的小桌上,他手颤抖着,把这卷纸展开,轻声一读,便浑身打起战 来。 这是一份契约。其上的条文既简单又苛刻。按照上面的条文,大旺钱庄连房 产带资金全部无偿地" 转赠" 于梁和昌先生,并由梁和昌先生交由肖少泉执掌, 从此和他卞梦龙不着边。 时下,大旺钱庄吸收了半城的存款,在苏州、南通、常州、南京、上海都做 着大生意,钱一旦赚回来不得了,付出那点利息算什么,他卞梦龙还是大发。而 一签上这字,煮熟的鸭子便飞了。他感到心中一阵绞痛,拿起了笔,就是签不了 这个字。 " 你可以不签,咱们衙门里见。" 肖少泉冷笑着说。 他正张着嘴看着肖少泉时,孙伯曦拍拍他的肩,说: " 卞老弟,咱俩别伤和气。让出这个钱庄,你在南京不是还有盼盼苑和聚友 会馆嘛。如果钱庄不让,衙门里把你弄了去,顺着根一捣到南京,那冀金鼎先生 是怎么回事,盼盼苑又是怎么来的?这可又够你喝上一壶的。依我之见,保一头 吧。当日小凤姐和金鼎不也就是画了个押就把人家的地盘让给你了嘛。人不能一 辈子都顺,学之人家,一咬牙,让出去,保住个脑袋,图个东山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