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湘的话在余苹心里激起了波涛,她想找长孙俞弄个明白,不过她得先找个人 商量。 秦悔之成了她惟一商量的对象。 “你忙吗?”她客套的问。 “再忙也得来一趟。”其实白天是不忙的。 “我想知道桑语侬到底有没有影响力?” 秦悔之好像料准了她会这么问,所以他气定神闲的回答:“你以为呢?” “我才到苏州,还未进入情况,却发现好似遗漏什么重要的片断,我需要有人 为我说明。” “我知道的也有限,也没有住在安澜山庄,哪可能观察入微。” “俞……会不会对桑昆山的女儿动了真情?” 秦悔之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余苹对长孙俞有强烈的情愫,不若男方所言只是 好友的关怀。 “我没有办法代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告诉我你的直觉。” “他否认。”他只有这么说。 “我不相信。”余苹伤心的落泪,她知道眼泪可以引起秦悔之的同情心,他一 向如此。 “我也不相信,我想连五爷自己也不相信,你见过桑语侬后应该明白,男人很 难抗拒那样的女人。”实话总是伤人的,可他认为有必要让她听实话。 “如果美丽是吸引人的惟一理由,我今天也就不会这么挫折了。” “你打算怎么做?”他务实的问。 “想办法让俞嫌恶桑语侬,最好将她赶出安澜山庄,如此一来我的芒刺才能真 正除去。” “你在做任何事之前最好能三思而后行,我怕你弄巧成拙,反而把桑语侬推向 你不愿见到的方向。”秦悔之心里一部分是很同情余苹的,当年他们三人各有伤心 事,凑在一起互相安慰,走过那段灰暗的岁月。现在余苹有困难,按理他应该帮忙, 不过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这个浑水他并不想趟。 “弄巧成拙?你是说俞会护着桑语侬?” 秦悔之小心翼翼的回答:“看你用什么角度看这件事,桑语侬虽是桑昆山的女 儿,可毕竟他们还是两个人,放入感情后有些坚持很可能会消失。” 余苹含恨的说:“我爱俞这么多年了,怎会敌不过才出现两个多月的桑语侬!” “你掩饰得太好了,人家未必知道你爱他。” “你说什么?”她看向秦悔之。 “我说,爱要让对方知道。” 余苹曾经暗示过她的满腔爱意,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的暗示已近乎明示,可长 孙俞还是无动于衷,她能怎么办?除了焦虑之外还是焦虑。 “苹苹,听我一句话,不要强求。”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没有你洒脱。” “你可以试试。我们分别经历这么多的事,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要学习调适 和坚强,我经营花香园,有些自称正派的人士非常唾弃我,但我自认我也有我的贡 献,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妓院老板。”他劝她。 “很难!”感情有别于世间任何事。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就放手去争取吧!只是小心不要两败俱伤。”他不 是危言耸听。 “苹小姐,五爷请你去书房一趟。”伺候余苹的丫环过来说。 ??? 余苹堆满笑,她要让长孙俞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长孙俞从正在看的书籍里抬眼望向她。“悔之来了?” “刚走。” “这两天住得习惯吗?”他问。 余苹走向他,眼眸直勾勾的盯住他。“有你在的地方,哪里对我来说都能习惯。” 长孙向从抽屉里拿出金钩玉轴递给她,“送你。” 拿在手上把玩,余苹旋即笑开了眼,“真漂亮。” “知道你会喜欢,第一眼看到它就想要送给你,喜欢就好。” “你对我真好。”她的信心又多了些。 “这不算什么,你有收藏玉的习惯嘛!瑛瑛那丫头也看上了这玉轴,我没给她。” “为什么?”她喜不自胜。 “她没有你这么认真的收藏,顶多是一时好玩,给了她这玉轴怕她不好好收藏 岂不糟蹋好东西。” 原来是这样,她有些失望。“瑛瑛大概又多了个讨厌我的理由。” “你别在意她,小女孩的心思很快就忘了。” 余苹微笑问:“桑语侬会在这儿住多久?” 他没有多想直接回答:“等我对她没兴趣了为止。” “这很难。”她咕哝。 “呃?”他没听清楚。 “悔之说男人很容易被她的容貌吸引,你岂会例外。”她试探他。 长孙俞懂她的意思,这个女人正计量着他对另一个女人在意的程度,他并不想 让她知道真相,所以他淡然地道:“她是桑昆山的女儿,你认为她能吸引住我?” “我不认为这可以混为一谈,悔之说得对,你们共处一室可能会日久生情。” 她猜她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他敛起笑容,“你想说什么?” “我怕你会因爱上仇人的女儿而痛苦。” “你很关心这件事?” 她靠近他,大胆的抬手抚摸他的俊颜,柔喃:“我关心你的每一件事。” 余苹性感的唇主动吻上他的,他正欲强力推开她时,霍然瞥见桑语侬站在窗外。 他狂野残忍的一面为了折磨她,开始热烈的吻住余苹,欢迎她的旁观。 窗外的桑语侬不由得怔住,明白己身的困窘,她转身奔向山庄后方的梅林里。 忘我的余苹并不知道长孙俞的热情完全是想作戏给桑语侬看,她投入至深,恨 不得他就在书房要了她。 他推开她,她欲求不满的抗议:“俞,你不想要我吗?” “我不能小人的占你便宜。”他站起身。 她不能接受这种失落感,她全心全意的爱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答案。 “什么意思?”她颊染红云,妩媚万千。 长孙俞严肃的盯住余苹。“苹苹,你想要的关系我不能给你。” “我要的关系?我要什么关系?”她反问他。 他正色道:“咱们心照不宣,有些话说得太直接我怕会伤了你。” 余苹有如被当头棒喝,放下玉轴,扭着手,“你对我毫无感觉?” “我们是朋友。”他只能给到这个程度。 “朋友?”她仰首苦笑。 “我很感谢你和悔之当年的陪伴,要不是你们,我不会在那件事里恢复得那么 快。” “你还说你不可能爱上桑昆山的女儿,你说谎。”她莹眸泛泪的指控。 “这是两回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余苹忍住想要大吼的冲动说:“这不是两回事,你分明是爱上了她才会不爱我。” 长孙俞嗤笑一声,“我怀疑我爱人的能力。”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常常恨自己对爱情根本是毫无感觉,那些在洛阳供他宣泄 性欲的女人,他可以不带感情的和她们做那档事;所以余苹向他讨爱,他根本给不 出那样的东西。 ??? 失了心魂的桑语侬靠坐在一株老梅树下,无法压抑因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而造成 心头的纷乱。 “为什么坐在这里?”长孙俞低沉嗓音说道。他知道她往梅树林的方向奔去, 余苹离开书房后他立刻来这儿找她。 她微张着樱唇朝他站的方向瞅着他。 他蹲下身托起她的下颚,就要吻上她的唇,她抗拒的别开脸。 “别碰我。” “我高兴什么时候碰你就什么时候碰你!”他挑了挑眉。 “我看见你和余小姐在书房……”她说不下去,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吃醋了?” “没有。”她拼命忍住泪。 他噙笑道:“做我的女人这么爱吃醋是不行的。”唇角邪扬的他伸手一扯将她 带入怀中,搂住她纤弱的腰肢,以唇挑开她的发丝,吸吮着她白皙的颈背。 “这样对余小姐并不公平……她……” 他狂情的唇来到她的唇瓣,蹂躏她粉嫩的樱红,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 探入她的裙摆褪下她缎质亵裤,诱哄的揉捻着…… 桑语侬迎向他灼灼含欲的黑眸,试图并拢双膝,“不要在这里好吗?” “怕羞?” “喔……” “以后不论是白天或是夜晚,我想要你时不管是在何地,你就得给我,明白吗?” 他粗嗄地道。 “会……会让人……瞧见……”她逸出她的忧心。 “放心,我不会脱光你的衣裳,我也舍不得让人瞧见你赤身的模样。” 他气息粗重,灰蒙的阴天开始飘下细雨,但细雨却不足以浇熄他烧灼的情欲… … “现在……给我……”他撩起她的衣摆,拉下他的裤头,他弓身猛然一记粗暴 的冲刺而入,完完全全填满她…… 梅树林里除了雨丝还有男性粗喘的呻吟,其中夹杂着女性几不可闻的娇吟。 而两具纠缠、欢爱热情的身子,浑然不知一道杀人的目光投射在交欢的躯体上。 “俞,你太伤我的心了,你不要我却要这个贱女人,我恨你,我恨你们,我不 会让你们好受的。”余苹发誓。 女人恨的决心和爱的决心一样强烈,她余苹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别想得到; 惹毛她的女人,她不惜毁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余湘撑着一把伞正要往梅林后的山庄后门走 去。 “看狐狸精诱惑男人。”余苹不客气地回道。 余湘朝姐姐看的方向望去,惊叫出声:“天啊!” “小声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余湘早已不是黄花闺女,自然明白他们正在做的事。 “大白天的,他们……就在梅林里……太热情了吧!”余湘羡慕起桑语侬。 “别看了,愈看愈生气,难怪刚才在书房时他会说那些话。”余苹拉着余湘躲 在凉亭石柱后。 “姐姐,俞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他说过他不爱任何人,他也不会爱上桑语侬吗?她在心里自问。嘴里说着不想 看,不禁还是往两人的方向瞟去。一会儿后,只见长孙俞抱起软瘫在地上的桑语侬 往主屋走。 “姐,要不要跟上去?” 余苹阻止道:“不要。” “为什么?我们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关心桑语侬是不是病了。”余湘自有 她的小奸小计。 “病了?”余苹哼笑。“我看她是快活的晕了过去。” “姐,如果你生气就别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年纪轻轻的余湘,复仇心可 不输当事人余苹。 “我没打算闷在心里,现在的我准备伺机而动,桑语侬让我痛苦,我也不会让 她太好受。” 这是誓言也是决心,大不了谁也得不到长孙俞。 ??? 长孙俞将桑语侬平放在床上。“把湿衣服换下,免得受风寒。” “你呢?”他的衣服也湿了。 “我不碍事。”他看了她一眼。方才在梅树林里她给了他很大的满足,对她的 占有欲又狂炽了几分。 她坐起身,轻咳起来。 他拿了件衣裳丢给她。“还不快换下衣裳,莫非要我代劳?”他不想给她笑脸, 更不想让她发现他心软的一面。 她接过他丢来的衣裳,要她在他面前换穿,她仍有困难。“我……” “怎么?”他看出她的心思。 “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她咽了咽口水,想他一定不会同意。 不料他真的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讶然的桑语侬。 而才转进回廊的长孙俞遇上匆匆忙忙穿过回廊的妹妹,他叫住她。 “五哥。”长孙瑛瑛停下脚步。 “上哪儿去?下雨也没撑伞。” 长孙瑛瑛不敢说谎。“之亮哥约我和语侬姐去看戏。” “语侬在房里。” “哦……我以为她到书房看书去了。” “你自个儿去吧,语侬有点不舒服在房里休息。”章之亮到底安了什么心? “语侬姐答应要和我一同去看戏的。”长孙瑛瑛早上才问过。 “都说了她不舒服。” “我去问问她。”长孙瑛瑛绕过哥哥欲找桑语侬去。 长孙俞拦住妹妹,“瑛瑛,你再这么烦人,连你却不准出去看戏。” “好嘛!我不烦语侬姐休息就是了,她自己明明答应之亮哥要去的。”长孙瑛 瑛很委屈嘟哝着。 “她答应时并不知道身子会不舒服。”长孙俞还是坚持不让桑语侬出门。 ??? 长孙瑛瑛没辙,只好对章之亮说抱歉了。 果然,章之亮露出失望的表情,“语侬不是说好会来的吗?” 长孙瑛瑛跃下马背。“五哥说她不舒服。” “不舒服?她哪儿不舒服?”他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长孙瑛瑛耸耸肩。“没见到人,我看不要紧,一定是五哥不愿让语侬姐和你见 面,所以编了个理由拒绝。” “他太过分了。”章之亮轻吼。 “怎么?我一个人来你不欢迎是不?”她没好气地道。 “不是不欢迎,咱们明明说好三人一块儿看‘木兰从军’的,语侬没来很扫兴。” “我差点也不能出来,到时候你一人看戏更惨哩。” “长孙俞怎能软禁语侬?” 长孙瑛瑛一副大惊小怪的口吻说道:“我看语侬姐被软禁得满愉快的,五哥很 疼她。” “余氏姐妹没欺侮她?”章之亮已有随时准备替桑语侬拼命的打算。 “不太敢吧!有五哥在哪轮得到她们发泼。” “她们明的不敢或许来暗的,女人的妒性是很恐怖的,万一余苹妒火中烧对语 侬不利可就糟了。” 长孙瑛瑛翻了翻白眼,“我们到底是要去看木兰从军,还是站在这里讨论五哥 的女人们?” “自然是……看木兰从军。” “那还不快走。” ??? 秦悔之受余苹之托前来安澜山庄。他选了长孙俞外出的日子欲完成好友的托付。 “桑姑娘。”他喊。 正在书房练字的桑语侬抬眼一怔。“秦老板。” “叫我悔之,秦老板这个称呼让我站在你面前就像个妓院老板。” “五爷不在……”她有些心慌。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他走近书桌。 “找我?”她搁下手上的毛笔。 “你写了一手好字。”他盯着她的芙蓉面看。“怪不得五爷会为你这么着迷。” “我……随便练着玩的。”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对她而言,花香园到现在还是 个她不愿想起的地方。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她再美,也是朋友所爱,他不会傻到树立一 个像长孙俞一样强悍的敌人。 她站起身,走向靠近门口的位置。 “我有事要告诉你。”一见她惧怕的模样,秦悔之赶紧把来意表明。 “呃?”桑语侬又是一愣。 “你不好奇五爷为什么会这么恨你爹?” 果不其然,这番话引起桑语侬的注意。“你知道为什么?” “非常清楚,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不过,请你走进来些,我不想扯开喉咙 大声谈论这件事。” 桑语侬看他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数步。 秦悔之饶富兴味的看着她,“我真的不会对你怎样,因为我并不想死在五爷的 剑下。” “请你告诉我真相。”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父亲去洛阳寻人的事?”他起了个头,这个故事太长, 他想言简意赅。 她摇摇头。 “那时你还小,大概不记得了。总之你爹到洛阳找的人是五爷的亲娘,她和你 爹是青梅竹马的爱人,她为了家贫不得已将自己卖身给到苏州做生意的商人,那个 商人就是五爷的爹。他不顾门户之见和家人的反对娶了那个卖身的女子,婚后倒也 过了一段相安无事、和乐融融的岁月。五爷的爹很疼爱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的妻子, 可惜平静的生活因为你爹的出现起了波澜。 你爹虽在多年后娶了你娘,也生下你,可是他对初恋情人一直不能忘情,他到 洛阳找着了嫁入长孙家的情人,怂恿她抛夫弃子。没想到两人准备双宿双飞时,戴 了绿帽子的长孙老爷,选择和妻子同归于尽。”说到此时,秦悔之停顿了下来。 桑语侬震惊不已,这个故事解释了爹娘感情不睦的背后真有个不可告人的丑闻。 “桑昆山在情人死后又回到元配的身边。”他做了注解。 “我爹……”她无法置信爹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害这么多人。 “你说,如果是你心头会没有恨意吗?” “怎么会是这样?”她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爹为了一己之私弄得五爷家破人亡,而那一年我和余苹认识了五爷。” “他……受了不少苦。”她难受的掉下泪。 “这个真相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现在告诉你是要提醒你五爷对你不可能有真心, 他不过是玩弄你罢了,只因你是桑昆山的女儿。” 桑语侬点点头,“我明白,自始至终我都明白。” “你把感情放在一个恨你的人身上是很不智的,心碎的滋味很难承受,我可怜 你一个孤女,怕你痛不欲生,在你还能抽身前快些抽身。” 她不语,只是一径的哭。 “你应该成全余苹,让他们共筑一个温暖的家,没有仇恨只有爱。”他能帮余 苹的只有这么多了。 桑语侬点点头,“我从来没有想高攀五爷的念头。” “那就离开他。”秦悔之不忍的看她一眼,“别否认你动了真情,要不是你爹 曾经夺人之妻,我会说你和五爷是天赐良缘。”这是真心话。 桑语侬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和他再也无结合的可能了;与其愈陷愈深,不如 趁着一切还来得及前离开。 问题是,她割舍得下吗? 这般日子的相处,她无可避免的爱上了长孙俞,要不是倾心的眷恋,她不会愈 来愈沉溺在他煽火的狂情里;他不只是要了她的身子,还攻下了她坚牢的心防。一 颗早已陷落的心,她如何收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