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二本最(3) 停下来的时候,芮已经哭不出声响,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看着葵美丽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她清秀的脸庞挂了伤,嘴角红红的。 “好了结束了,还给你吧死丫头!” 心爱的怀表终于从赵瑾手中脱落,像陨落的流星在这短短的四五米高间划出 伤痕。葵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呻吟。而后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颤抖着把怀表捡起来握在手心里,这一刻她的心仿若被狠狠地撕裂开来。 赵瑾和那一群太妹都走了,梓芮立刻扑向葵身边。她抱过葵的头,葵双目失 神地紧握着手心里的怀表,死死地握着。 芮轻轻地拨着葵的发,心疼地抚摩她的伤口问她疼不疼。 “疼痛的感觉就像是我以身具有的。” 芮盯着葵手里的怀表问,“葵,这是什么?里面有什么呢?” “怀表,用来装我最爱的人。” 葵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怀表,破碎的玻璃片下,母亲向日葵般的笑容依旧。 她的眼泪落在了妈妈微笑的面颊上,拓散开来,仿佛淹没了所有快乐。 “这是你妈妈吗?她真漂亮。” 葵用袖口拭去玻璃片上的泪滴,“这是我妈离开的时候留给我的。” 她站了起来,和芮一起走出体育馆。 一起来到傍晚的海边,海风凉凉地,海浪不再汹涌,沙滩被夕阳照得淡红淡 红。 “这个怀表上雕刻着向日葵,是妈妈最喜爱的花。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唯一 的……” 第二天来到学校,一些同学议论纷纷。 李烯圣居然出现在文科教学楼,他急冲冲地上了三楼,来到葵的班级。引起 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来到赵谨的位置,粗暴地抓起赵谨就往门外拉。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赵谨被拽到天台上,李烯圣才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你疯啦!那么用力的拽我!” “你才疯了,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赵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却还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做什么了?” “不要惹我,我早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再去找王恩葵了,传言都 是假的。你要再对她怎么样,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转身朝楼梯走去。 赵谨使劲踢着天台上的柱子大喊:“李烯圣你这个混蛋!” 放学了,葵走到花坛边去等芮。 “喂那个……”葵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传来了李烯圣的声音。 “上次你送外卖来的时候就想跟你道歉可是一直没说成。”他有点尴尬地走 到葵面前。然后指了指脸说,“你,没事吧?” 葵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绕向花坛另一边,扬起的长发还在烯圣脸上甩了一下。 十米之距,李烯圣前所未有地像个大男孩般注视着葵的背影。 “喂,那个……我觉得你不错,不讨厌你,那么……就是喜欢了。” 葵停下了脚步,十五米之距,彼此都不再有任何言语,芮则站在李烯圣后面。 隔了五秒钟,葵没有回头,只是很冷淡地抛下一句话。 “你的事不要说出来让我知道。”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芮走上前来,对李烯圣说了句“拜拜”而后跑上前去赶 上葵。她还频频回头望李烯圣,算是向他此刻眼神里流露的忧郁表示慰问。 回到家里,葵觉得烦闷,于是她独自坐在了家门附近的台阶上望天。心情说 不出的奇怪。 芮,我是那么渴望平静,我憎恨一切嘈杂的环境,憎恨太多的目光,憎恨那 些虚伪的表面,做作的言辞。我的愿望是那么伟大又那么渺小,我只是希望能和 你在只属于我们的自由的国度里奔跑,没有束缚,没有异样的眼光。为了这个梦 境,我必须放弃剩余可能的拥有。就算上帝将重复地责骂我:“王恩葵,你的罪, 再错,就会罪不可赦。”我也丝毫不畏惧,因为瞿梓芮不是说了吗,无论我做错 什么,她都会原谅我。那么这就够了。 回到家里,芮觉得沉闷,于是她独自坐在了卧室西面的窗台上望天。心情说 不出的奇怪。 葵,我越来越不明白我要的自由是怎样的一种自由,我要的结果是怎样的一 种结果。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快乐。向日葵的本命就是在阳光下微笑,而不 是在黑暗中堕落。但是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我想离开,又想留下来。最终我 决定了永驻,就算上帝将一再地责骂我:“瞿梓芮,你的罪,再错,就会罪不可 赦。”我也丝毫不在乎,因为王恩葵不是说了吗?既然握住了就请不要松开。那 么这就对了。 圣骑着黑得发亮的重型机车,在通向海边的公路上狂弛。 风很大,他歇斯底里地吼着,他在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夜深,葵拿起电话又放下。 夜静,芮握着手机犹豫不决。 终于,她们都按下了号码,可是无法接通。 再次陷入矛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芮躲在被窝里,还是按下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葵,睡了没有?” “还没呢……” 周围是那么安静,就连这样的轻声细语都能被窗外的野猫清楚地听见。 “芮……” “葵……” 沉默了一会儿,“你先说吧。” “算了你先说吧。” 电话那头传来芮轻微的喘息,接着她才说:“葵,你喜不喜欢李烯圣?” “我应该喜欢他吗?” “如果他能为你带来快乐。” 再一次沉默。 “他就像一个可怕的恶兆,他只会为我带来愤懑与悲哀。我并非真的讨厌他, 但他必须离我而去,他的存在只会是灾难。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的直觉。” “那么……就让他从葵的身边离开吧……” 下午第二节课上完,芮就借口说要参加社团活动,其实是和葵一起逃课。 葵带芮来到栏杆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那块破铁。 “以后不用翻墙了。”葵说。 芮楞楞地看着她,葵才又微笑着说:“是李烯圣踹的。” “喂!你们!几年级的快站着!”校园巡逻的保安看见了大喊。 “芮,快出来!快!”葵拽着芮,可是芮过于紧张始终站在原地。 “瞿梓芮你犯什么傻!再不跑来不及了!” 办公室里气氛紧张,芮站在那里全身直发抖,葵则气愤不已。 “瞿梓芮,不是参加社团吗?怎么成逃课了?” “王恩葵,那栏杆是你踹的吧?” 两人都一声不吭地站着,班主任训到最后无奈。 “叫家长来吧,这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芮突然激动起来,“老师拜托了,不要让我妈妈知道,我求你了老师!”说 着便哭了。 葵看着芮,心里涌起一阵阵自责。 我并不是怕被父母知道逃课的事情,而是只有我知道,如果我父母知道了带 我逃课的是葵,从今以后一定会阻止我和葵来往,这对我来说,莫过于全世界最 大的痛苦。 “请相信我,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芮斩钉截铁地说,葵吃惊地望着 她。 熟悉的校园走道上,李烯圣边吃着苹果走来,阿蒙屁颠屁颠地死跟着。 “喂圣哥,是霸王花!”阿蒙提醒。圣的脸突然严肃起来,想刻意装做没看 见。 葵走近了,竟然停了下来。 “你脚闲着的时候请再帮我把那个洞踹开一次。”说完还是那样冷漠地送给 李烯圣一个背影。 李烯圣以为自己在做梦,久久不能清醒。他咬了一口苹果,发出“喀呲”一 声。 “圣哥啊,今天是你的红梅日啊。”阿蒙边说边打算指。 李烯圣把苹果塞进阿蒙嘴里,还故意转了转,继续走。 阿蒙吃着李烯圣塞给他的苹果,大摇大摆的,一逢花痴女便炫耀道:“烯圣 吃过的苹果喔!” 无尽的矮巷,昏沉沉的,葵麻木地走着。 “恩葵……”葵抬起头,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阿姨告诉你我在这的?”她愤怒地瞪大了双眼,然后咬 牙切齿地说:“滚!” “女儿啊救救我吧,我们好歹父女一场,如果连你也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啊!” “救你?”葵轻蔑地笑了笑,“你现在认得我了?可是很抱歉啊大叔,我不 认识你。” 葵正打算无情地离开,父亲跪着拉住了她,“恩葵,爸爸的债这个月要是还 不清,就……” 葵紧紧地咬住了牙根。 一个声音说:“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本就罪该万死,救他做什么!难道你 忘了你的伤,忘了你十年的疼痛,忘了你母亲的死吗!” 另一个声音却说:“跪着的,可是你亲生父亲啊!” 葵想一脚踢开他,叫他从此离开自己的世界,彼此不再互管生死。但是,体 内流淌的鲜血,这无法抵抗的血缘,这亲情,使她犹豫了。 她皱着眉,带着无奈又可恨的眼神,回头望了望颓废不堪的父亲。 “你要多少?” 静谧的夜,葵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一段伤痕累累的日子。 竟还隐隐地感觉到恐惧。 眼前,仿佛又回到了那条永远潮湿的矮巷。她还像从前那样,麻木地走着。 破旧的铁门,往里望去,阴冷,潮湿,一片狼籍。 正是这残败的一扇破门,从天堂与地狱的界限,变成两种地狱的界限。 正是这残败的一扇破门,从希望变成失望。 也是这残败的一扇破门,锁住了一个女孩长达十年生不如死的岁月。 这扇门上,布满了荆棘。从此门的意义不再是未知的美丽。 它令人畏惧。 想开启它,走向另一个世界。 得到的却是一片鲜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