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二本最(7) “你最近怎么总是和一个男同学走在一起,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芮的母亲 质问。 芮不吭一声,母亲又继续逼问。“他家境好吗,学习好吗?啊?说话啊!” 芮还是不吭一声,母亲火了,把她拉到跟前来。“你不说是不是,不说我也 能知道。” “妈!你不要这样子,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葵休学了我只是跟他一起顺路回 家罢了!” “顺路回家?他还骑机车送你回来,威风啊!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孩子!不 说王恩葵我还忘了,那种人我早就跟你说了少跟她来往!” “妈!你不要这样说她!” “那种没家教的野孩子就会教坏你,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 “她不是野孩子,她是王恩葵!她是王恩葵!” 母亲顿时楞在原地,连生气都暂时糊涂了,遗忘了。当她反映过来,芮已经 走进了房间。她来到门口使劲地拽着上了锁的门把,连续敲了好几下门,一边说 :“你翅膀硬了!还敢用那种态度跟你妈说话,你给我开门,开门!” 门被打开了,露出芮疲惫的脸。她用同样疲惫的声音对母亲说:“妈,放过 我吧……” 是真的累了。葵松开皮筋,直直的长发披在了肩上。她没有打开任何一盏灯, 而是直接倒在了硬邦邦的床上。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夜,在黑夜中,她终于不 再恐惧了。她摸出了那块怀表,打开来,在有限的光线中,她隐约看见了母亲的 轮廓。她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疑问。 “妈,如果哪天,我告诉你,我把爸杀了,你会很高兴吗?” 是真的累了。芮放下书包,打开桌前的台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桌子上摆 着她和葵的照片,葵在微笑,她真的好漂亮。芮把照片拿得更近一些,望着照片 里的葵,那么近,那么远。她突然落下了一滴泪,而回忆还在不断地涌现,泪也 就不断地往下坠,坚强的防线,霎时间,决了堤。 葵啊,你不要再这样笑了,这样很勉强,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又 能做些什么呢? 她突然觉得好委屈,好无助。 她拿出了一张白纸,画上一朵向日葵,两朵向日葵。它们的距离在纸上只有 几厘米,从图上看来却像相隔几千里。没有阳光,只有悲伤,只有那样勉强的微 笑。 对不起,我只能给你最久,因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想着想着,芮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而后贴在唇边,试图藏住她哭泣的声音。 照片里的葵,依然微笑着,她看不见芮的眼泪。 你有太多秘密,我知道你不许我知道。 我也有太多秘密,你不知道我知道。 天海蓝蓝的,有人说过,天的蓝是一种疾病。 一大早,芮仰着脸,望着这样一片难以捉摸的蓝天,发呆。 突然,现实里出现了一只大大的手掌,而后巴在她的小脸上。 “噢!李烯圣你是要死噢你!”她被遮着双眼还张牙五爪的。 “大笨瓜!我还以为是一尊雕塑嘞,学校还会买这么美丽的雕塑。” “你很恶心耶,干嘛要用‘美丽’这个词啊?” “好,好,我恶心,那我走了。” “李烯圣你走?” 李烯圣很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走啊,再走啊。” 李烯圣只好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讨好似地说:“随便说说的何必跟我太认 真呢,呵呵……”他说着说着,走过来,一把抱起芮,很轻松地就往肩上放。 “你放我下来啦!你这个混蛋!李烯圣!我讨厌你——”她边嚷还边敲打烯 圣的背,对圣来说比被蚊子叮还不足挂齿,于是他满不在乎地一手拿苹果出来啃, 一手抱着芮。路过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烯圣自然不以为意,芮则羞 愧地用手捂着脸嘴里还嗯嗯啊啊地念着:“死李烯圣,臭李烯圣,混蛋李烯圣, 等我下来你就死定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下来的。” 芮一听,松开捂着脸的手,往李烯圣背上又是一锤。 李烯圣装模做样地,“哎哟,真痛啊,这什么蛮力啊,你刚喝过‘蛮牛’是 吧?” “小瑾,你看……”赵瑾一帮人在角落看得眼红。赵瑾早已气得说不出话了。 “这李烯圣也真是的,又是王恩葵又是瞿梓芮的。” “闭嘴!”赵瑾看是按捺不住了。“瞿梓芮……”她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个名 字,然后慢慢地把手里的一张纸又揉又捏地,最后干脆碎成万段。那张纸上写着 芮的基本资料。 “瞿梓芮,我最多再忍你一个礼拜……” “我妈好象已经发现我们的事了。” “发现好啊。” “喂,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昨天还跟我闹了一晚上。” “所以你希望我们故意疏远些?” “也不是这么说……”想了想,芮突然闭上了眼睛。“算了,我累了,真的。” 圣把她抱进怀里,她娇小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此刻她闭着眼,想的却不是 李烯圣。 “累了就睡吧。” “圣,如果你可以带我走的话……” 李烯圣的心突然被震了一下,芮正仰着脸,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望着他。 于是这一天,他们来到一个离城镇很远的地方,一个海滨。 这里只有唯一的一幢别墅,是烯圣家的。 这幢由木头搭成的小别墅只有两层楼,他们来到第二层,一个完全透明的房 间。把房间打扫了一下,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听得到退潮时海水无 力的声响。芮静静地站在这弧型的玻璃窗前,望着底下的海。 烯圣走了过来。“干嘛又发呆?”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海。” “你不喜欢海?” “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为什么?我以为你和葵都喜欢海。不是跷课都会来海边吗?” “看它,不是因为爱它。靠近它,同样不是因为爱它。” “那为什么厌恶?” “我们看的不是海,而是那条海平面。或许在那背后,有一个自由的国度。” “自由的国度?” “嗯,自由的国度,在海的背后,在天的另一边。” “你们相信那样的地方?”烯圣很认真地朝芮指的那个方向凝视了许久,而 后很有把握地说:“自由的国度,不会在那里的,相信我。” 夜晚,只剩一盏路灯,芮和圣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夜空。 他突然很想念一个人,但他想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也突然很想念一个人,但那个人同样不是他。 就只是这样静静地躺着,彼此都不说话。 “结婚就是这样吗?”芮突然问。 圣没有回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许久后,他才勉强地说:“或许 吧。”然后他突然发觉纳闷地反问她,“你为什么突然想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 “你说话的逻辑怎么越来越像……” “圣,我累了,真的。”像是一种刻意的逃避,她立刻把头埋进枕头里。 “累了就睡吧。”圣也只能无奈地应和。 当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划落。 圣一直望着她的脸,所以他看见了,他分明地看见了那一道透明的伤痕。于 是他轻轻地拭去了她的泪。 你说你累了,我只能告诉你累了就睡。因为你不告诉我原因,那么我还能怎 么样呢?如果你告诉我,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想 给你。可是我能给的,似乎都不是你想要的……或许到最后,我才是累得倒下的 那个人。现在,就这么睡吧,静静地睡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说了,是的,什么 都不必说了。 梦中,芮孤独地沿着一条散满银光的大道走着,走着。 梦中的她只是自言自语地向前走,走,走,她看见自己赤着脚,穿一身白色 的丝质长裙,在这条银色的大道上,走,走,走。 梦中的她反复地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我们才十七岁,我们不懂爱情,难 道长大了,就能明白吗?” 梦中的她也反复地回答自己:“不,不是的。爱情是属于青春的,只有年轻 的心才能感受爱情,只有年轻的心,才能把爱情想得简单。没有势利,没有舆论, 就只是简单的爱情,一种既圣洁又邪恶的感觉。一种难以排斥的强烈的力量。” 她还是这么走着,走着。画面竟开始暗淡下来。而梦中的那个自己则慢慢地, 慢慢地,消失在那处不断缩小的光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