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长沙掏鱿鱼丝的黄金时代(4) 我活完了。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拥有我所能够想象到的,我无须再活些什么出来了。 林林艰难地把嘴巴从我怀里挪出来,说:" 好啦好啦,好多人在看我们啦! " 我在她耳边拱了拱,感叹说:" 他妈的,生活原本可以这样好。" 林林问:" 可以怎样好?" 我说:" 可以天天抱着你睡了。" 林林笑靥如花,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跟我走吧,流氓,臭流氓!" 在疾驶的的士里,林林忽然闭上眼睛,又忽然睁开,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 笑了:" 你真的就来了,太有意思了,昨晚才梦见你,现在睁开眼,你就坐在我 身边了。你怎么就来了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来了呢?" 我跟着林林到了科大,在招待所开了间房,做为临时的家。接下来,吃了份 盒饭,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站在床上提起被子仰天一倒,睡足了32个小时。其间 林林醒来一次,我抱着她的脑袋,迷糊着说:" 别动。" 随后我也醒来一次,林 林拿腿夹住我,同样迷糊着命令我:" 不准你动。" 实在是睡撑了,才揉着涨痛 的脑袋,顺着墙壁坐起来。感觉这一觉,直接睡回了旧石器时代。 林林先是问我:" 几点了?" 过了约摸一刻钟,她清醒些了,竖起脑袋摇我 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 哪一天了呀这是?" 她竖起脑袋的样子,很像一只鸵鸟。 我这才发现,她在我睡后,把我们这个双人间里的另一张床和我睡的床拼成 了一张大床。 在这32小时里,我做了好几个梦,其中一个梦见了自己死后的情形: 灵魂趴在地上,有一股很踏实的力量在下面托着我。忽然开始漂浮,漂在了 空中。既不饿也不渴,既不亢奋也不疲倦,既不望乡也不念旧,我认为我应该要 难过要悲怆,事实上却处于难得的平静中。在赤道上空绕地球漂了三圈后,开始 向宇宙深处漂去。眼瞅着地球头也不回地飞向远方,最后彻底消失。我再也看不 见我以前看见过的人了,眼前——如果确实是我眼睛所看见的——只剩下发黑的 深蓝。无法确认是否仍在漂来漂去,抑或早就处于永恒的静止中了。 10. 想象力还是被局限了。 原来死也是一种憧憬。 可以今夜,可以明年,甚至可以下个世纪,各种年龄,各种契机。 我很小就知道我" 一定会死" ,但从没发现我居然还" 可以死" 。 前者是等死而生,后者是向死而生。 前者是看到遥远的一个点,然后慢慢等,慢慢等,等到那个点;后者是一点 点游过去,一直游到那个点。 死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怕就怕在众人的注视中死去,死完后还要躺在注视中, 被众人观赏被别人议论,我本质上还是个害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