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第一章没有花还有烟(7) 红果住得远,乐远让我帮忙送她回去。他说:" 你送红果回去,我放心。你 看看刚才你打我的那个强悍劲!" 相对而笑,伸出拳头和他对击,旧日时光扑面而来,他,和她,我曾同时拥 有,幸福得令世间颜色皆灰。 认识之初,就知道他和久儿青梅竹马地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又相约考 到同一所大学,但天不遂人愿,他考去了第一志愿,她被第二志愿录取,两地相 思,自是不用说,本科读完,考研,终于又在一起。 相识那么久,相处那么好,我那时真以为,他们会海枯石烂一辈子的。 说什么一辈子,他有了新人,她只怕也是有了,剩下不相干的我,白白耗费 力气。 道别时,乐远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丢掉烟头,踩在脚地,灭了:" 小 弟,你恨我的薄情吗。但当初,变心的人是你姐姐,再说,她在利益面前,就… …" 他将小鱼拉过来," 这几年,是小鱼陪着我,我们要活的,是将来。" 小鱼和他十指相扣。 " 小弟,你该谈场新的恋爱了。" 他最后说。 我执拗地想,我是决计不会像你这样的。虽然找个人来谈恋爱,对我来说, 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和红果是初见,两相陌生,并无多少对白。我不说话,她也寡言,隔点距离, 漫不经心地走路,午夜清冷,她抱住肩头,我顺手把搭在肩上的外套给她披上。 走出很远,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我们都坐上去。 既然答应过乐远的,就应该负责将女孩送回家。 红果对司机说了住处,我闭上眼,歪在座位上,听电台情歌。交通台的DJ有 把好嗓子,讲点心情故事,配些浅白的歌,和久儿相处的光阴,一人一只耳塞, 她看书,我看她,可以消磨一个下午。 路况信息后,我听到了这样的歌: 可叹我爱汝亏欠我 如此抛弃我太无礼 而我爱汝如此良久 欢娱因汝做伴 它叫《绿袖子》,我很怕听它。这是久儿所深爱的,每次到KTV 里,她只唱 它。她走后,我再也不敢听。此番听来,痛上心头。 路灯昏黄,不知名的鸟儿匆匆掠过夜空,靠在车窗上,我又想抽烟了。摸了 半天口袋,才记起乐远拿去了我的烟盒。 旁边的红果递给我一包三五:" 看到乐生拿去了你的烟,我从桌上拿了一包。 " 我接过来。 下车时,她镇静地看着我,浅笑:" 你刚才打人的动作,很帅。" 谈恋爱,有什么困难?回校后,我找到了眉目清秀的长发女孩,半真半假地 交往,上课给她占座位,下课后买酸奶和冰淇淋给她,帮她买饭打水,送小礼物。 又有什么不可以?我也可以的。 仍是收到匿名信。也是无聊,那就看看吧,看看某个角落里的,和我同样孤 单的人,喃喃地说些话。 但不在云海棠的课上看。她教的是心理学,讲得深入浅出,我渐渐听得入迷。 云海棠很推崇荣格,说是读荣格的心理学,会发现,人真是既简单又复杂, 可以归类又无法定位。讲台上,她的手势灵活多变:" 关于人类心理的探讨,我 想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就像渔人进桃花源——沿途山光水色,落英缤纷,引人入 胜,直到遇见那个未知的山洞。山洞刚开始时,特别狭窄,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 走几步,再转几个弯,碰几次壁,竟豁然开朗。原来在我们悠游的世界背后,有 这般水草丰美的世外桃源。" 被她影响,我去图书馆借来整套《荣格文集》,等待小女朋友下课的时分, 靠在梧桐树旁翻上几页。再去上云海棠的课,我会给她递张小纸条:如您一样, 我最爱的不过是他的原型理论。 展开纸条后,她眉尖一挑,朝我看过来。 我并没有署名,她却知道是我。想来她是通过交上去的调查报告,熟悉了我 的字体了吧,她还给我评过优秀,说我很聪颖。 几乎不能想象,我也会是师长心中的好学生。我从小就玩得疯,不务正业, 跟一群阿飞们混,穿印着骷髅头的黑T 恤,宽大的拖拉裤到处都是口袋,藏着弹 簧刀,铁链和游戏币,食指中指间常常衔根烟,父母都管不了我。怎么管呢,我 堕落到这种地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我上小学后,父母忙于生意,也不大管我,由得我玩小木枪,跟着乡里一帮 小淘气横冲直撞,很疯很野。 那年六一儿童节,班里选送的节目是舞蹈《种太阳》,老师让我和几个穿绿 色连衣裙的女孩一同表演。我人小,倒也不呆,知道只有长得好看的小孩子才会 被挑中,美滋滋地回去报喜。 等到排练的时候,我才傻了眼,原来我的作用是穿着金黄色的衣服,戴顶太 阳脸谱的帽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扮演太阳。而那些小女孩,则来回穿梭,围 绕在我身旁,作天真烂漫的劳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