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会馆外的花园里,良平问夏小姐:“没看到慧玟吗?”夏小姐摇头:“也不知 道她去哪了。”良平点点头,不再多问。 “良平,你在这里。”美龄走过来,轻搂着良平,“刚才我跟几个客户聊天, 他们都一致夸赞你在上海表现得很好,我真以你为荣。”良平淡淡地说:“你高兴 就好,我也算没有辜负你的期望。”美龄不悦:“听这话好象这一切都是为我而做 似的。怎幺?你还在怨我当初硬要你来上海发展?”良平说:“都已经来了,没什 幺好怨的。”“你当然不能怨。若不是我有远见,你也不会知道你是那幺有实力, 你说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我是很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良平语气一转,语重 心长地说:“只是美龄,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日子真的寂寞,你可以到上海定居吗?” 美龄一笑,“年纪这幺大了说话像个孩子似的。咱们好多朋友也都和咱们一样,也 没听谁说孤单,大家还不都是两地奔波好得很。”“美龄,我很希望有个家的感觉 ……”“你住的地方不好吗?我可是特别请人替你挑的高级住宅区啊。”良平说: “我要的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我不想回到家连讲话的对象都没有,你懂吗?” 美龄说:“如果你想讲话,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啊,我们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良平终于灰心了,“说了半天,你就是不想来上海定居。”“良平,你也知道我在 国外住惯了,你要我重新适应新环境,我不习惯,恩祈也不会习惯。”良平说: “你当初要我到上海,我不也克服了这些障碍。我能为你做,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做?” 看到美龄有点不耐烦了,“算了,我不勉强你了,随你高兴吧。”良平熄了烟,打 算回去。 美龄拉住他的手,温柔地问:“生气啦?”良平说:“你知道我不会跟你生气 的。”美龄说:“那干吗这幺冷淡,你刚才的热情都到哪儿去了?人前人后差很多 喔。”良平苦笑,他怎能说明那一切都是做给慧玟看的,只好轻轻松开美龄的手, 淡然道:“那不是你要的吗?在人前,一定要有面子。哪怕我们根本就没那幺恩爱。” 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恩祈带着女伴在舞池中漫舞。 女伴问:“你很会带舞,一定常参加派对吧?”恩祈礼貌地笑笑:“还好!” “从刚才问你话到现在,你总是简单几个字带过,你不爱说话吗?”恩祈嗯了一声。 “又来了,”女伴说,“真拿你没辄。对了,你什幺时候回去?我请你吃饭吧。” “再看看吧。”恩祈回答。 一曲舞毕,恩祈有松一口气的解脱感。 女伴说:“这样吧,我去拿名片给你,你等等我。”女伴离开以后,恩祈靠在 墙边,他对这种社交活动颇为无奈,无意中,恩祈发现地上有一条手链,俯身捡起, 恩祈感到似曾相识。 “Plato ’seternity ?” 晓彤望着前方,指着路:“这边,对,这里转弯!”耀翔转了弯,晓彤惊呼: “哎呀,又错了!”慧玟望着窗外忧心地问:“这到底是哪里啊?”耀翔不耐烦了 :“你们够了没?指来指去的又说不对,到底认不认路啊?”晓彤还嘴:“你还好 意思说,自己开车也不识路,耽误我们那幺多时间。”耀翔突然刹车,回头对晓彤 说:“你真的很不讲理耶!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懂!”“好了,别吵了。”慧玟劝说, “这位先生,是我们不好,你就帮个忙,大家耐性点找,等一下就可以找到路了。” “这还像句人话。”耀翔对晓彤说,“你啊,多跟人家学学。”晓彤赌气不说话。 耀翔这才转过头去开车:“我早该知道,从你在希腊的路痴行为看来,你的指 示根本就不能信!”晓彤不干示弱:“说我路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发生, 我早该料到不应该上你的车。”耀翔回头说:“我警告你喔,我现在在开车找路, 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晓彤急了:“喂,你要说话可以,但是头别转过来行不 行,拜托你看路!”“只要你闭嘴,一切好说……”耀翔的话还没说完,晓彤指着 前方惊叫:“啊,前面有树……”“砰”的一声,车子已撞上了路边大树。 医生在检查晓彤与慧玟的伤势。 晓彤呻吟着:“唉呦,我的手好痛……”医生说:“可能是扭伤,”吩咐护士, “照X 光片。”耀翔的额头也有些擦伤,在急诊室门外徘徊探望,可以听见里面晓 彤喊痛的叫声,耀翔很不安,不知道晓彤伤得重不重。 慧玟的父母赶来了,问护士:“请问……有个郑慧玟跟关晓彤在哪里?”护士 指指旁边的诊疗室,“在那里面。”两人急匆匆推门进去了。耀翔见状,放心多了。 护士见耀翔杵在外头,问道:“先生,你受着伤呢,还不快进去包扎。”耀翔 说:“烂命一条,死不了的。”护士说:“你是肇事司机吧。你在这儿别走,待会 儿民警会来跟你做笔录。”耀翔这才恍然想起,“警察?这怎幺得了,我没驾照啊。” 布帘拉开,晓彤与慧玟包扎完毕刚走出来,就看见了慧玟的父母。“爸,妈, 你们怎幺来了?妈不是脚扭伤了吗?”慧玟问。 母亲说:“都怪你老爸,不过是个小扭伤他也大惊小怪的,这下好了,我没事, 反而让探病的人进了医院啦。你们怎幺样?”慧玟说:“我还好,只是小伤,反倒 是晓彤好象比较严重。”父亲说:“唉呀,晓彤,表叔真是对不起你。我真不该打 那个电话的。”“别这幺说,我这小伤应该很快就好了。怪只怪我不该上那个衰鬼 的车。”“衰鬼?谁啊?”慧玟的父母不明就里。 “就是那个……咦,怎幺从刚才到现在都不见瘟神?”晓彤问。 慧玟的父亲说:“你说的是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刚才看他还在外头啊。”晓 彤骂道:“可恶!我一定要好好找他理论去。”说完跑出急诊室。到了外面,却不 见耀翔的影子。晓彤四处寻找,无意间碰到了手臂的伤处。“好痛啊!”晓彤捂住 手臂,突然发现手链不见了。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慧玟望着窗外,不见晓彤归来,有些心急。 母亲问:“晓彤掉了什幺东西这幺重要,非要今天找到不可?”慧玟说:“我 也不知道。”父亲说:“真是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外面还下着大雨呢。这要淋 湿了感冒了怎幺办?”门铃响了,慧玟说:“一定是晓彤回来了。”跑过去开门, 却是淋了一身湿的大伟。 “怎幺是你?”父亲说:“喔,你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人吧。”大伟回答: “就是我。想必是伯父伯母吧,我是慧玟的大学同学,我叫董大伟。刚才我一听到 您说慧玟受伤了,我就立刻赶来了。”母亲说:“你真是有心啊。还站在那儿做什 幺,都淋了一身湿了,快点进来。”慧玟的脸沉了下来,一语不发地将门关上。 大伟说:“不好意思,这幺晚还冒昧打扰。”郑父说:“没关系。”接着又试 探地问,“你跟慧玟……肯定是很好的朋友吧。”慧玟不语,大伟睨了她一眼,含 蓄地点头:“嗯,认识很久了,是好朋友。”郑父望着两人,索性起身:“既然有 董先生陪你,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老伴,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二老起身 欲走,慧玟慌忙把他们叫住:“你们干吗急着走?”郑母说:“我们两个老头在这 儿反让你们年轻人尴尬,我们走,你们谈话也方便点。董先生,就麻烦你陪慧玟等 晓彤回来啦。”慧玟正要开口,董大伟抢着说:“没问题!就交给我办吧。伯父、 伯母,我去替您叫车。”郑父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叫。”大伟殷勤地为他们开 了门,恭敬地送两人出去。待大伟将门关上后,大伟干笑,“伯父、伯母真是有趣 啊。”慧玟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大伟,“全身都淋湿了。擦一擦吧。”大伟接过毛巾, 关切地问:“当我听说你出了车祸,真是吓坏了。你还好吧,哪里受伤了?”慧玟 亮出手臂,“就一点小瘀伤,不碍事的。”大伟拉起慧玟的手,“这种伤骨头的事 最麻烦,不好好医,以后什幺毛病都有。这样吧,明天我替你拿一种很有效的跌打 水,专治瘀伤的,你擦了肯定马上好。”大伟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热诚,跟今晚 所受到的冷落相较之下,慧玟顿时感到被爱是件多幸福的事情!眼眶不禁泛红了。 大伟吓了一跳:“怎幺啦?为什幺哭啦?是不是碰疼你啦?”慧玟收回了手, 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对我真的很好……你为什幺这幺疼我,关心 我?”“因为我爱你啊。难道你还不懂吗?”大伟的心情慧玟不是没体会过,此时 此刻,她更能了解大伟所受的折磨跟她是一样的。慧玟沉吟半晌,竟转过身来,脱 口说道:“大伟……我们交往吧。”大伟顿时愣住了,说话也变得口吃起来,“你、 你说什幺?”慧玟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重申道:“我说,从今天起, 我们当男女朋友吧。”突来的惊喜,让大伟张口结舌。 吃早饭的时候,良平问美龄:“你们今天打算去哪里玩?我让司机载你们去走 走。”“不用了。”美龄说,“我跟周太太他们约了见面喝茶。恩祈你去不去?” 恩祈说:“你跟太太团们喝茶,我去做什幺?”“跟周太太他们见面,让他们看看 我儿子现在有多潇洒。也许还能替你介绍几个名媛淑女呢。”恩祈有点反感:“你 连在上海都惦着这种事!”良平见恩祈不悦,帮恩祈说话:“恩祈不是商品,你不 要老是带着他出去做这种交际。”美龄说:“献宝是真的,相亲是玩笑话。恩祈已 经是名草有主了,哪还需要相什幺亲。”“名草有主?”良平望向恩祈,“该不会 是跟怡倩吧?”恩祈沉默。 “就是怡倩!”美龄喜孜孜地说,“良平,也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家就要办喜 事了。”良平说:“我看恩祈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反倒是你乐得很。这事肯定 是你撮合的吧。”美龄说:“是我撮合的又怎样。我相信任何一个父母碰到这种事, 一定会都会这幺做。”良平说:“我就不这幺认为。婚姻的事是一辈子的,还是得 尊重恩祈的意见才对。”恩祈得到了父亲的支持,感到有了一丝希望,岂料美龄神 色一沉:“本来还指望你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他,怎幺你却跟孩子一样不懂事了?” “过来人?”良平平静地说,“你是指我高攀你家的事吗?你极力撮合恩祈跟怡倩, 也是为了连家财产?”“这有什幺不对?”美龄脱口而出,“你若没有我庇荫,能 有今天吗?你要是没有我替你瞻前顾后,打理社交,公司就能鸿图大展?我辛辛苦 苦将儿子培育到今天,好不容易说服儿子开窍了,没想到做老爸的却跟我唱反调。” 恩祈觉得母亲话题扯远了,轻声制止道:“妈。别说了。”良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有必要因为我不帮着你说服儿子,就拿这些话来让我们伤和气吗?”美龄自知 失言。 良平望着她说:“我只是平心而论,希望你尊重他……”美龄的火气又被挑起 来了,有点激动地说:“平心而论?这幺说你跟我在一起很委屈吗?所以你才有感 而发、才不支持我想法?”恩祈打圆场:“好啦,大家难得一块吃饭,不要为我的 事一早就针锋相对。”良平不愠不火地说:“没错!我是觉得很委屈。”恩祈和美 龄都愣住了。 良平说:“有一个强势的老婆,总容易让别人漠视他的努力。不管我怎幺做, 大家总以为是老婆为我撑腰,听多了这种闲言闲语也会让我气短,我当然不希望恩 祈重蹈覆辙。”停了片刻,良平对美龄说:“我没有觉得怡倩不好。但婚姻若是建 立在金钱的基础上,那就失去意义了。最起码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并没有抱着这样 念头啊。”说罢,良平起身走出房间。 恩祈叹了口气:“妈,你刚才的话……很伤爸爸。”美龄愣了半晌,幽然道: “我今天才知道,我这幺帮他,他竟然还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