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寻舟满头大汗从睡梦中醒来,急遽的喘气,神情不定。他的异样惊醒了被 他拉回房里恩爱的无悠。 “怎么啦?”她睡眼迷朦胧的问,神智还不是很清醒,她现在全身上下还是 一点力气也没有。“你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做恶梦了?” “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是他的眸子,饱蕴欲望和痛苦的眼神震撼了她,欲望她可以了解,但痛苦是 怎么回事?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你快告诉我!”她柔声询问,他的样子太怪 了,心中一定有事——她感觉得到。 他撇撇嘴角:“没什么,做恶梦而已,只要抱抱你就好了,可以吗?”无悠 审视他良久,久到他已觉得心灰意冷的时候,她突然张开双臂,敞开身心,并带 着一朵妩媚的微笑。 “好!” 是她的微笑蛊惑了他的心,还是那句“好!”所带给他的震撼,也可能是她 娇媚的胴体?这些他都不愿去理会,只晓得所有的心防顿时瓦解,全身的血液热 如熔浆…… 没有爱抚、没有温柔、没有甜言蜜语,他太过狂野而顾虑不到那些…… “你看!都是你啦!待会儿我怎么出去见人?” 无悠气恼的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影,美则美矣,只不过颈项有数处明显的红 印,逃也逃不掉别人的窥视。 李寻舟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这样才好!人家才知道我们是如何恩爱。” 恩爱?她气道:“是啦!两个人自正午就躲进房,大半个下午没出去,就算 没眼睛的人也知道发生啥事,何况还有印记可供佐证,下人们不把这事添油加醋 才怪。” “如果你怕不好意思,我的脖子也给你咬几个红印,要笑的话大家一起笑。” 无悠娇媚的看他一眼,嗔道:“谁像你那么不害臊,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陡地背过身去,“你怎么连衣服都还没穿?”她的双颊倏地烧红。 “不就在等你帮我吗?” “你……这也要我来?”见他执拗的表情,她只好投降,拿起他的衣衫服侍 他穿上,“手抬高些……好……转个身……唉……你别这样……别……我怕痒… …” 他不但趁机吃她豆腐,还搔她痒,两人玩得不亦乐乎,银铃般的笑声混合他 男性低沉的嗓音,像跳跃在林间的比翼鸟,相依相偎,令人不胜艳羡。 “好了,别闹了,下人已经来催过几次,姑姑也会出席,你可别让长辈久等 了。”李寻舟叹一口气,只得放下作怪的手,随她出门来到宴客厅。 关山月眼睛一亮,笑吟吟的迎上前去。 “你们小俩口还真是难请,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面哪!”他伸手想牵无悠入 席,被李寻舟一手拍掉,不客气的瞪着他。 无悠暗扯寻舟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似乎自从关山月来了之后,他的表现就 不大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关山月一愣,看到他那对醋意十足的眼睛,眸子一转,所有的事了然于胸, 摸摸鼻子别有深意的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正尴尬间,一位淡雅高贵的女子进门。 李家三兄弟、无悠起身迎接,“云姑姑,您来了。” 关山月不明所以,也跟着起身迎接。刚进门的女子本是含笑颔首,一见到他 的面马上脸色大变。 “你……你……”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无悠疑惑的问:“姑姑,他是我们今晚的客人,有问题 吗?” 李香云神色苍白,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只向关山月 问道:“你……你可是姓骆?” “不!在下姓关,关山月。”他迷惘的回答,不知发生何事。 “噢!” 听闻他的回答,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像一根蜡烛没有火芒,所有的生气似乎 都消失不见。 她苦笑一下,涩涩的说:“抱歉!我的身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告退,你们慢 用。”语毕转身离去。 所有人皆愕然,李寻海首先说道:“姑姑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关大哥就 失魂落魄的。” 话落马上吃了李寻唔一个爆栗,“你说话小心些,什么叫‘失魂落魄’?不 会用词就不要乱用,免得让人笑话。” “不过姑姑今天的确怪怪的。”无悠百思不解。 见到一旁的关山月陷入沉思中,她讶然地说:“关大哥,莫非你知道原因?” 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不!只是想起一件往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方才听你叫她云姑姑,她的闺名里是否有个‘云’字?” “嗯!”无悠点点头。 李寻舟起了疑心,“看你的样子,似乎以前听过她?” 关山月闭上眼,陷入多年前的回忆之中。 “她问我是不是姓‘骆’,虽然我不是,但我的小叔却是姓‘骆’,他有一 个心爱的女人,闺名里也有个‘云’字。” 其他四人互视一眼,均感到惊讶,难道世事就这么巧,云姑姑昔日许诺未归 的心上人,竟会是关山月的小叔?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寻舟首先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爹那一辈共有兄弟四人,小叔是最小的一个。由于表叔公没有子嗣,所 以小叔自小就过继在他门下改姓骆,但表叔公又过世得早,所以小叔仍是由爷爷 抚养,只不过姓氏不同而已。 小叔他性喜游历,走遍大江南北不少地方,有一次他回来,告诉爷爷说他遇 上心仪的女子,想要娶她为妻。我爷爷听了大为震怒,只因为小叔的亲事他自小 就帮他订下了,对象还是他至交好友的千金。不管小叔好说歹说,爷爷他就是不 肯答应。“关山月说起那段他记忆中的往事。 “就这样折腾了一年多,小叔和爷爷弄到差点脱离父子关系,爷爷最后才心 软,答应他退婚。小叔得到消息后欣喜若狂,本想尽快着手办理婚事,没想到一 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就这样夺走他的性命。他在缠绵病榻失去意识的时候,嘴里 不停呼唤的,就是‘云儿’这个名字。 虽然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但对这件事的印象却特别深刻。小叔的死使爷爷伤 心欲绝,他把过错全部怪在那名女子身上,从此以后不准任何人再提到她,直到 现在……“ 听完关山月的叙述后,所有人都呆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初以为是他负 心,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他却是早已身逝…… “怎么会这样……”无悠喃喃的道,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李寻唔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初爹派去的人都说找不到,原来还有这层缘 故,我们还以为……” “要不要把骆……骆叔叔的消息告诉姑姑呢?”久久缄默不语的寻海忍不住 发言,“让她知道她等的人已经死了,也好让她死心,过些属于自己的生活,她 这些年来也够苦了。” 要是让云姑姑得知真相,会是多大的打击? 当日谈到他时,她脸上的光辉和双眼思忆倾慕的星芒,仍历历在目,无悠很 明白,虽然经过许多年,但姑姑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转淡,反而因思念而越见浓 烈,她一直在期待相会的那一天! “不能让姑姑得知这事。”无悠冲口而出,“她等了那么久,就是抱持着渺 茫的希望。万一连这个希望也没有了,她会变成怎么样……我连想都不敢想,所 以绝不能让她知道。” 众人细心一想,无悠的顾虑不无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要瞒住她罗?” 无悠朝寻唔坚定的点点头。 “万一她知道真相了,怎么办?” “瞒得了多久就瞒多久吧!也许日后我们还可以想出其他的办法,其实…… 让她继续期待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坏事,至少日子会像往常般,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倒是!”众人颔首同意。 “你怎么了?自回房后一直闷闷不乐的?” 李寻舟低声问道。挑起她的一束秀发凑到鼻端,嗅闻她淡淡的发香。她身上 还有属于她独特的体香,像傲立在深山水泽的空谷幽兰,清新而诱人。 她取下头上的白玉簪,让云雾般的秀发披肩而下。 “没什么!只是为姑姑感到伤心。”她幽幽的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就是能遇到把她捧到掌心呵护的男人,姑姑遇到了,可是又何其不幸让他们阴阳 永隔,这教她情何以堪?” 李寻舟闻言抱紧了她,将她拥在怀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和人生,我们充其量只是旁观者,很难帮他们什 么。”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为她伤心。” “其实有这个结果也未尝不好,比我们所预期的都强多了,起码他对姑姑是 真心的,没有辜负她。” “最意外的是那位骆叔竟是关大哥的亲人,真教人意想不到。这个世界何其 小,有缘的人总是会聚在一起,如果不是关大哥的出现,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的 下落,不是吗?” 李寻舟抱着她的手难以察觉的抽动一下,并没有回答。 无悠觉得奇怪,自从关山月来了之后,虽然他的行为如常,但她偶尔会察觉 他对关山月的反应有些异于常人。就像现在,每次一提到关大哥,他的情绪就会 有细微的波动。 “你是不是不喜欢关大哥?”无悠柔声询问。 李寻舟闷哼一声当作回答,本是上扬的嘴角已呈下垂。 “我的确是不太喜欢那个家伙。”他不情愿的说。 “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沉默一会儿,才道:“与他本人无关,只不过你看他的眼神令我感到不舒 服。你看到他时双眸光彩进发,好像……见到你倾慕的心上人似的,既羞怯不安 又兴奋不已。” 无悠颊肤一红,没想到他的目光如此锐利,竟连她初见关山月时脸上最细微 的表情都看出来,她原以为她隐藏得很好的。 “告诉我……”他盯着她,平静的问:“你以前是否喜欢过他?” “没有!”无悠连忙否认。 “那么是爱他罗!”他的声调里显现一丝紧张。 “没有!你别胡说。”她实在是羞得难以启齿,偏偏他的目光如炬,好像得 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李寻舟不免怀疑,“但你的眼神不似对待常人一般,你对他一定有不寻常的 感情。” 无悠被逼得无法再含糊其辞,只好吐露少女时期的心事。 “他是哥哥少年时就认识的,我家……住的地方偏僻,又少有亲友来往,直 到十三岁,见过的男子也只有爹和二个哥哥而已。他生性飞扬潇洒、说话诙谐有 趣,第一次见面就把我逗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个性沉静,不太会说话,但他每次 来总不忘为我带点东西,说笑话给我听……” 李寻舟忍不住拈酸,“这样你就喜欢上人家了?” 无悠嗔道:“少女情怀总是诗,人家长得英挺俊秀、风度翩翩,并且妙语如 珠,又对我备极照顾,对他产生仰慕的情愫是……是自然的嘛!” “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没别的?” 无悠疑惑的问:“你为什么对他的事追问不休?这不像是你的性格,你是不 是知道些什么?” “我会知道什么?”他微笑的回答,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但无悠总觉得他怪 怪的,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而且他的眼神闪烁,神情若有所思,像是 心中有事。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再提了。”他思考再三,还是把心中的疑问宣 泄出口,否则这根哽在喉头的刺永远无法拔除。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无悠因他的问题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紧张的神情。 她的唇角扬起美丽的弧度,“我无法预知,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那都不重 要,因为你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李寻舟仔细咀嚼她的话语,而后也笑了。 “的确是不重要。” “起来!寻舟,该起床了。”无悠轻拍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谁知他在睡 梦中翻个身,又径自睡着了。 “怎么这么贪睡?”她喃喃自语,小心的探近上半身,与他脸对脸不到小指 长度的距离,仔细的观察他。 他的气息规律悠长,额上微有汗迹,或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她自然的以手 袖帮他拭汗。他的睫毛浓密,剑眉修长而飞扬,丹唇厚薄适中,她不禁低下头轻 触一下。嗯!温温的……有属于他的味道。怎么还不醒?无悠皱眉,瞧他舒静恬 适的样子,肯定在做好梦。无悠无奈的看着他,“对不起了,我非唤醒你不可。”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执起发梢,轻巧的搔搔他的鼻端。 咦!还是没反应,好!再来一次。她不知不觉地玩上瘾,独自无声的咯咯直 笑。 突然李寻舟的眼睛猛地睁大,牢牢的瞪着她。 无悠吓了一跳,整个人忍不住往后栽倒,幸好李寻舟眼明手快抱住她。 “你刚刚在干嘛?” “叫你……起床啊!”她吞吞吐吐的说。 李寻舟侧身单手支颊,对她的话嗤笑一声当作回答。 “有客人来找你,在大厅上等很久了,你……让我起身吧!” 他又躺卧下来,脸埋进她的肩窝,闭上眼懒洋洋的咕哝道: “哪个不开眼的家伙一早就来烦人?叫人打发他走,要不让他半个月后再来!” 无悠推推他,“是林记、德宝斋的掌柜和宫大老板。” “生意人?叫寻唔去应付就行了,别来找我。这些日子他不是打理得有声有 色吗?” “你忘了?上次不是说要找出幕后的指使者吗?这三位大老板的生意与咱们 息息相关,甚至还有不少的竞争和冲突。寻唔过滤过人选之后,只剩下这三位最 可疑,所以一起约来让你探探究竟。 “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唉!连想要偷个懒也不行。”他下床时喃喃的说,穿衣束发全由无悠一手 包办,他只要站在那儿举起手臂就行了。 “你去不去?”他趁机偷了个吻。 “我和寻唔他们在后头看着就行了,记得诱他们多说些话,这样才容易找出 破绽。”她叮咛道,他不经意的动作总是令她感到甜蜜。 “知道了。”李寻舟应道。 李寻舟缓步来到大厅,三个中年人或坐或站,见到他来无不满脸堆欢。 “李少兄!”三个人跟他打招呼。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更是笑容中透着热络,“听说少兄前阵子遭到埋伏身 受重伤,现今看您容光焕发,想必是没有大碍了吧!” “托您的福。”他虚应道,暗地打量另两人,其中一个长得毫无出奇之处, 就像在大街上随时可见的中年人,但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看出他内心在想什么, 李寻舟暗自警惕。 另一个是三角眼,开合之间阴森森的,看人的时候满是算计,阴鸷凉薄的个 性不言而喻。 胖中年人直叹气,“唉!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我们这么单纯的 生意人竟然也有人拦路抢劫,弄得我们都不敢出门。噢!对了……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掌握几个重要的线索,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水落石出。” 其他两人都没有反应,惟独胖中年人仍旧是忧心忡忡的神情,寻唔曾和他提起过 这位林记的老板林守丰,是位八面玲珑、各方都吃得开的人物。 “李少兄不愧是人中龙凤,不但做生意的手段高超,就连缉拿凶手也有一套!” 三角眼的宫大老板阴冷地道。 “话不能这么说,牵涉到身家性命嘛!谁都会着急的是不是?”德宝斋的主 人郭德宝出来打圆场,“这些歹徒也太过凶狠了,早日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们这 些老百姓也才能早日安心。” “不过他们曾经透露口风,说是受人指使的。”李寻舟淡淡的道,暗地注意 每个人的反应。 三人闻之色变,林守丰骇然道:“是谁这么丧尽天良?”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畜牲是谁,你们认为如何?” 郭德宝尴尬的笑说:“李少兄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是谁,您说是 吧?” “看来李少兄是对我们起疑心了!”宫大老板冷哼。 林守丰诚惶诚恐,“这怎么可能?您可别冤枉我们,我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 除了规规矩矩做生意外,其他一概不懂,看到血我还会发抖,怎么会去指使那些 歹徒呢?” 李寻舟霹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谁无辜、谁包藏祸心,再过不久就真相 大白,逃也逃不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