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两千五百公里以外(1) 两千五百公里以外 两千五百公里有多远? 我找出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比划,通过比例尺,我大概知道,那个男人,离 我有两千公里远——他在两千五百公里以外的地方。 两千五百公里,代表了什么:远?因为远才思念?还是因为思念,所以两千 五百公里才显得那么遥远。 天气已经凉爽了。有那么几天我一直想,去看他,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两千五百公里实在太远了!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也不知如何告诉他。我们联系 的方式只有两种,打电话和上网,也从不约定具体时间,全凭着突然地想起或者 巧遇。有时几天没联系,有时又一天打几个电话。我们是情人吗?当然不是,我 们是恋人吗?尽管这样的联系已经让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谁也没有说出 那三个字。关于未来,我们保持了一种默契。我想去,只是想离他近一些,离他 近一些并不代表我必须看见他、听见他、感受他。 这从一开始就是两件事。 我把行李准备好了,放在房间一角,然后等着,等感觉突然来了,就拿起背 包,直奔机场。背包不大,装着一条牛仔裤、几件上衣,都是很舒服地那种。我 还特地买了一件睡衣,白色、很长,质地柔软。睡衣是重要的物品,虽然它不能 在大街上穿着,却让生活多了一个细节;虽然这个细节只能满足自己,但还有什 么比自己更重要?我想着新睡衣,心情愉快,这似乎也成为某种动力。某天,我 走在街上,他突然打来电话,说准备出门喝茶,我们一边聊天,一边走在各自的 城市。说着说着,我看见了一个售票点,就走进去,示意售票小姐买一张票,他 问我干什么,我说买机票,他说你要出差吗?我说是的,他哈哈地笑起来,问去 哪儿?我说不一定,先看看票价。 我的包里还有一本书。带上它和阅读它是两件事。带了不一定要读,读也不 一定在旅途。这本书写的很好,作者是个英国人,写得即简洁又有个人想法。就 这样我出了门,熬过了起飞时的不适,正准备闭目养神时,旁边的一个女人向我 搭话了。 她不漂亮,脸上布满雀斑,鼻头、嘴、下巴都是尖尖的。我们顺利地聊了起 来,这方面女人都有天赋。也许我是个陌生人,而且只能是个陌生人,她显得很 亢奋,说个不停。她是个女军人,不停地声讨部队的黑暗面。她说有个领导,和 一个女兵关系不正常,女兵快三十了,这位领导既不离婚娶她,也不同意她和别 的男人恋爱。有一次女兵喝醉了,领导安排她去服侍,她给女兵脱衣服擦身子, 还要打扫呕吐物。说到这个时候,她已经非常愤慨了,并反复用一句话表达:算 个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说实话,我已经后悔出门了,还不如呆在家里,泡 一杯上好的绿茶,安安静静地给两千五百公里以外的男人打一个问候电话,但是, 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已经上路了。 下了飞机,我们各自取了行李,连再见也没说就分道扬镳。可见说话的多少 和是不是朋友并没有什么联系。我觉得很滑稽,不由想起我和那个男人,现在, 我不能说他离我两千五百公里远了,我就在他的城市,他的家乡。我们打过很多 电话,上过很多网,可似乎也不像朋友。我走出机场,一座连绵不绝的大山映入 眼帘。 他说过,这里到处是山,除了山还是山,当然,还有月湖。 我坐在机场大巴上,往市区走。这样的城市果然难得一见,它不在山里,因 为山离城还有一段距离,但又被山层层包围着,随处一抬头,便可看见远处的大 山。这哪里还像城市呢?尽管到处是街道、汽车、楼房。 这样的地方,一个这样的男人,我的心情开始好起来,新鲜感消除了旅途的 枯燥与乏味。 他说,这里最美丽的地方是月湖。如果你来,一定要住月湖宾馆。 下了巴士,我直接坐上一辆出租。司机圆头圆脑的,看上去很聪明。我说去 月湖宾馆,他立即来了精神,一边开车,一边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那是当 地最好的宾馆。 " 月湖宾馆下面就是月湖,月湖四面都是山。" 他从倒车镜里观察我:" 小 姐一个人来的?" " 是。" " 就一个人?" 我想了想:" 不,会朋友。" " 哦," 他有些失望,不停地问:" 你朋友怎么不来接你?" " 你们在月湖宾馆见吗?" " 你是哪儿人?" " 你从哪里来的?" 我看着倒车镜里他的眼睛,慢慢把目光转到了车外。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