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奸”杀 晚上,我总是坐卧不宁的,像一个在黑夜摸不到家门的游子,望着无际的黑暗, 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是牢牢地控制着我的身心。 忽然,我的门上,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为了控制心跳,我几乎是屏着呼 吸去开门的。门外站着的,却是一脸严肃的章总。 “小柳,我自个儿出去一下。”见我有跟出门来的意思,他不等我开口就赶紧 说:“晚饭你自个儿吃吧! ” “那你……”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更不知道应该怎样问,“……外面很黑了 !” “黑了? 怕什么? ”他阴郁的脸上,强打出一点轻松,玩笑着叮咛,“一准儿 要吃点好的! 回来,我给你报销。” 望着章总瘦削的面庞、和善的眼睛,我只得用微笑努力驱散脸上的阴郁,轻快 地回答:“好吧。” 在章总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忽然涌动起一种对他的强烈的依恋感, 不知道怎么了,我总仿佛感到我们此刻的分离,就是永别。但是,我又不能不让他 走。我语调阴郁,喃喃地嘱咐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呀,薇洲还是很复杂的。” 章总一对圆圆的眼睛依然和蔼地望着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竟然和我握了一 下手,说:“小柳,再见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心情压抑地目送着他离开我房间的门,再心绪不宁地目送着他走到楼道的电 梯旁,我的心忽然战栗起来,我真想叫住他,下决心跟他一起去。这时,他又忽然 转过身来,对我挥挥手,叮嘱我说:“晚上我可能回来得晚,不用特意等我! ” 虽然我心里明白,那个打电话进来的人以及和他约会的对象,无疑就是李雅菊, 但是,我始终没好意思问,更没好意思确认。对他的叮咛,我自然只能点头,乖孩 子一样,表示同意。我也最终放弃了与他同行的打算,因为,我感觉得出他是有意 回避我的,他是不希望我参加的。我想,原因不过有两条:一是,李雅菊不希望有 第三者存在,章总最终尊重了李雅菊的意见;二是,由于方子洲劝我不要介入薇洲 集团的话,让章总听进去了。他一来怕我和方子洲之间以后有什么消息上的沟通, 造成他自身的不利;二来大概也怕我为此出了事儿,以后没法儿和家属方子洲交待。 见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赶紧赶上几步,还是追上了就要消失在电梯里的 章总。章总望着我反常的神态,会心地笑了:“小柳,今儿你是怎么了? 对我这么 婆婆妈妈的! ” 像一个女儿面对窥到自己隐私的父亲,我有一点不好意思,低了头,说:“反 正我一会儿要出来吃饭,索性与您一块儿出门得了。” 总台的小姐,见我和章总一块儿出来了,很客气地招呼道:“您走好! ” 章总对总台小姐问讯道:“我回来很晚。你能不能给我一把门钥匙,省得还要 麻烦你起来开门。” 总台小姐很爽快,立刻把房间的电子门卡拿出来,并抬头问我:“小姐,您也 需要吗? ” 我自然点头,也拿了一张我房间的门卡。 我俩在宾馆的大门口分手了。望着章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的 时候,我忽然感到,人与人的沟通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儿,尤其是在这种复杂的关 乎生死存亡的时刻,更是如此。 连方子洲这样一个人立场的突然改变,在章总的心目中,都不知道画了多少个 问号。而我呢,虽然对章总的安危像女儿对父亲一样的用心,但是,现在连我自己 都不敢对章总,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我恩人的人,百分之百地交出心里的全部秘密。 难道社会经济秩序的混乱,已经影响到了我、章总和他人心灵的平衡吗? 我没听从 章总的建议,去吃什么好的。我在街上只是随便混了一口饭吃,很快逃离黑暗,回 到了宾馆。回来的时候,正巧总台没人,大概服务小姐临时吃饭去了。好在我有房 间的门卡,就悄悄地独自走回了房间。 面对空旷的房间,我依然感到心绪不宁,同时也感到万般无聊。于是,我一边 看电视打发着无聊,一边玩弄着手机,胡思乱想起来。 一对恋人 肩并肩 轻轻地诉说 心怀 眼前 是蓝蓝的大海 向你我祝福—— 一望无际 浪花涌现 身后 是葱葱的青山 向你我祝福—— 荆棘丛生 百花盛开 头上 是白白的云彩 向你我祝福—— 缓缓起舞 变幻姿态 一对恋人 肩并肩 轻轻地诉说 心怀 我用手机玩弄着文字,慢慢地,我潜意识里的寂寞变成了我手机短信里的这首 小诗,而这小诗也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了我和方子洲在东北海边谈情说爱的情景。反 复地读了几次,发现它是那样的美妙,再与我目前阴暗、落寞的内心一比,简直是 鲜艳无比、光明璀璨。我几乎出于本能地选择了方子洲的手机号码,立刻把它发了 出去。我想,即便方子洲没开机,等他一旦开机的时候,也会在第一时间分享我的 美感和美意。 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没意识到,也不可能意识到,方子洲,这个我人生路途 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爱人,此时已在千里之外的京兴市被人残忍地肢解,失去了 宝贵的生命,魂归天国去了。 如果人类没有灵魂,如果人类的生命真的只有一次,那么我的这首以和方子洲 那次海边漫步为背景写出的爱情小诗,已经成了我和他爱情的绝唱,而且,他永远 也无法读到了。当然,这是后话。 忽然,我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我赶紧关了卧室里本来就把音量调得很小的电视机,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走 到房门前,顺着猫眼向外望去,却见外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高大年,一个竟是 史笑法! 他们先敲章总的房门,见没动静,就又来敲我的。由于我出门时总台小姐 看见了,回来时,总台小姐却没看见,因此,我没应答。 他们大概真的以为我没回来,就骂骂咧咧道:“总台小姐还真没说错! 这两个 丫挺的真不知道飞哪儿搞他妈的阴谋诡计去了。” 史笑法点了一枝烟,又递一枝给了高大年。 “这个姓章的也真他妈不识时务! 前次,要搞咱们的材料,已经让丫下了岗, 现在每月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挣着,还是老毛病不改,居然还对不该丫知道的事儿感 兴趣! ” 我吃了一惊:原来,章总被从天竺支行下了岗,这两个坏人是知情的! 原来赵 自龙鼓动葛总向分行送录像带的起因是章总一直想查清京兴伟业公司四个亿投资的 具体用途。 “丫要和咱那姓李的小婊子串通起来,还真他妈的麻烦了! ” “早知道丫这操性样儿,干吗给丫弄这儿来! 吐口唾沫,先淹死丫挺的得了! ” 史笑法恶狠狠地说。 “嘿,赵老板只是跟咱们牛×,还不是也得拍谢市长马屁呀! ” 高大年忽然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把一只邪恶的眼睛贴到房门的猫眼上,淫荡地 说:“这儿还有一个小婊子哪! ” 我以为这两个坏家伙听到了我房间里的响声,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以至于我 都怨恨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太大,简直要被高大年听到了。 史笑法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之后说:“我知道你丫对这姓柳的小婊子色迷着 !上次在你们远飞歌舞厅见了一面就没撂下,没错吧?可上次在薇洲那个小旅馆,你 咋不先脱巴脱巴,玩了她,而后再花她的脑袋呀! ” 高大年离开了我的门前,突然笑了:“当时我戴着黑头套,拿着枪,干得动吗 ?我就是驴,那玩意儿也硬不起来呀!” 说着,两个坏蛋在门外哈哈大笑起来。 我愤怒,同时,也惊愕,原来我和方子洲在薇洲的第一次遇袭竟然是这帮子坏 人干的! 史笑法先停了笑,对高大年说:“姓李的小婊子还装他妈的淑女呢! 你知 道丫给自个儿起了一个什么外号吗? ” “我只知道丫除了和京兴市一个上海人勾勾搭搭之外,再就知道丫又来搞章亦 雄,谁知道丫还有啥外号不外号的! ” 史笑法吸了一口烟,突然压低了声音对高大年说:“丫不知道咋琢磨的,居然 叫‘甭问丫是谁’! ” 高大年把吸得差不多的烟捻在了走廊的窗户玻璃上,骂道:“这些小婊子,没 他妈一个好东西! 赵总就担心丫姓李的除了勾搭那个‘万女迷’,还吃里扒外、私 藏公款呢! ” “赵总太念泰国那会儿的旧情,就冲着丫搞烂男人‘万女迷’,换上我,管丫 真有事假有事,不吐口唾沫淹死丫挺的,也早他妈两颗子弹,把两个丫挺的全崩了 !”史笑法露出了狰狞嘴脸。 高大年淫笑道:“听黄艺伟说丫那玩意儿忒小,搞起来忒他妈的舒服! 我想, 赵总是被丫那小玩意迷住啦! ” 高大年话音一落,两个坏蛋都淫荡地哈哈大笑起来。 史笑法刚才的话让我又吃了一惊:难道“别问我是谁”就是李雅菊? 李雅菊本 是薇洲集团的核心人物,为什么会真的倒戈? 难道除了黄艺伟搅和出来的男女私事 之外,还真有她个人私藏公款的小九九吗? 难道黄艺伟在马克西姆餐厅最后跟我说 的,他在香港有几百万存款,就是李、黄二人私藏的公款? 我的脑海里问号飞舞, 我在门前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直看着这两个人吸完烟,远去了,我才敢出一口大 气。 由于章总不让我等他,晚上十点多钟,我就从房里锁死了自己的房门,稀里糊 涂地洗漱完毕,机械得近乎本能地上床,准备睡觉了。但是,虽然身体感觉疲惫, 可睡眠却一直与我无缘,我总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如果“别问我是谁”真 的是李雅菊,那么看来,方子洲和章总与这个女人的交往已经被赵自龙一伙掌握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立刻蒙上了浓重的不祥的阴影。这阴影把我的心揪得沉甸甸的, 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着电视机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这个梦没有情 节,几乎像电影里的蒙太奇镜头,缓慢而苍凉;这个梦也像一首散文诗,而朗诵的 人,就是声音喑哑的我:又是秋天了。这是在我的第几个秋天里呢? 风叫着。这是 我们昨天的风吗? 好像只是昨天,我们跑到野外去玩耍了。在漫野的落叶上,我们 跑来着——脚下扬起的枯叶还在晴空里飘摇着呢! 笑声还挂在眼前的树枝上飞扬着 呢! 我还记得,风将我们的头发系到了一起。 怎么解,也解不开。 我被吓哭了,可忽而。又被逗笑了。 但是,忽然间,却不见了你。 我孤独地站在风中,急白了棕色的长发,随着风儿,空自舞动了。 呵,昨天的你和我跑着的旷野哪里去了? 小溪没有了,绿色没有了,晴空与彩 霞也没有了。这旷野上,何时出现了这许多落满枯叶的坟冢呢? 梦中的人一定是我 的亲人。好像是方子洲,也好像是章总。难道我在梦里发泄出来的是我潜意识里对 方子洲的怀恋和对章总的担忧吗? 为什么在方子洲、章总牺牲的同时,我突然做了 这样一个梦呢? 难道冥冥的上苍之中的确有神的存在吗? 我简直匪夷所思。 我这苍凉而凄美的梦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愕然起身,发现被敲的, 的确是我的门。 由于入睡时根本没脱衣服,因此,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跳到了房间的门口。顺 着门上的猫眼望出去,我发现在门口站立的竟是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武警! 而隔 壁章总的房门大概打开着,乱糟糟地站着警察和保安。 我的房门又被剧烈地敲响了。我立刻开了门,迎接我的是一对对警惕与怀疑的 眼睛,是警察、武警和保安的眼睛。 “你是京兴市摩托车公司的,叫柳韵? ”一个没带枪的警官,上来盘问我。 我点点头。潜意识告诉我,章总一定出事了。不等警官再问什么,我就不顾一 切地冲进了章总的房间。但是,房间里惨不忍睹的一切让我惊呆了。只见卧室的大 床上,一片鲜血淋淋之中,仰面朝天地躺着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女尸的心口处有 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看一眼死者惨白的脸,我惊得张大了嘴巴。因为,虽然死 者的脸已然是一片死灰,但是,我依然可以认出来,她不是别人,竟然是章总此行 苦苦寻找的女人——李雅菊。 我突然意识到了章总的不幸,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了,见了淋淋的鲜血, 这次我没害怕,也没感觉恶心,我突然大叫一声:“章总,你怎么了! ”就冲进已 经有一个警察在场的与卧室相连的卫生间。 正像我预感的那样,此时的章总像李雅菊一样,也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此刻 的他,仰面躺在卫生间的浴缸里,眼睛紧闭、口大张,脸色像纸一样的苍白,面部 没有痛苦的扭曲,却有着几分安详。他死去的时候,竟然也是赤身裸体的。浴缸里 浸泡他尸身的水,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了。卫生间的地上,丢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那匕首的把上还镶嵌着美丽的蓝色和红色的宝石。 我瘫倒了。 他们跟我说话时,我已经不会开口;他们让我离开现场时,我已经没半点走路 的力气。在恍惚之间,我感觉被两个警察重新架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他们 让我坐在沙发上,准备问我问题。我仿佛还记得一个警察拿着笔记本问我,问题大 概是:“你最后与死者见面是什么时间? ” “你见过死者的这把匕首吗? ” “你是否发现过两个死者的通奸关系? ” 再而后,我就仿佛累得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又是 躺在薇洲人民医院的病房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是一间特护病房,守候在我身边 的除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之外,还有一位身着制服的女警察。她个子不高, 杏眼很大,皮肤白白的,原来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从美国培训回来的姓汪的女警官。 见我醒来了,女警官和蔼而友好地笑了,玩笑道:“咱俩还真有缘分! 我怎么 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以这种方式见到了你! ” 我只得苦笑一下,算作回答。 女警官告诉我说:“柳韵同志,你太紧张了,这次由于惊吓,竟导致了休克。” 医生和护士又给我测了一下血压和心率,对女警官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放心 地走开了。空旷得只有一片白色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女警官和我。 她又笑一下,而后才对我说:“首先解释一下,你不在此案的嫌疑人之内,只 是希望你能帮我们多了解一些情况。” 其实,我心里明白章总是怎么死的。他的对手是赵自龙、王学礼、耿德英、孟 宪异,甚至还有高大年和史笑法。他此行的目的是从李雅菊那儿获得口头和书面的 证据,并以此揭开公司跨国洗钱的黑幕。而且,我还明白,章总此行,一定已经达 到了目的,一定已经通过李雅菊探到了赵自龙一伙的核心机密,否则,他不会回避 我,也不会突然与李雅菊一块儿惨遭如此毒手。 我本来想把我知道的全部秘密毫无保留地倾诉出去,以使自己的灵魂获得解脱。 但是,突然之间,我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孟宪异的瘦脸和那对熠熠闪光的三角 眼。于是,我缄默了。 女警官没注意我心理的变化,拿出一个小本子准备做笔记。我只得有气无力地 推托说:“我要到你们派出所才说! ” 女警官诧异了:“我们是薇洲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这种案子派出所已经管不了 了。” “你不是派出所的吗? ”我也很惊诧。 “处理完你们上次的案子,我就调市局了。要不我咋说咱俩有缘分呢! ” 我苦笑一下,强打的笑容一定像强扭的瓜,生硬又不甜。上次案件就没个结果, 我不希望因为这个汪姓警察个人的原因,致使现在的案子再没结果。于是,我坚持 道:“那就到你们市局去,去了我才说。” 孟宪异很轻易地进到病房来了。女警官对他点了一下头,没说话。从他们两人 点头致意和眼神交会的刹那,出于女性本能的敏感,我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种 亲密情感。我想,他们两个一定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对孟宪异产生了一种几乎是本能的恐惧感。我 强打精神,对做出一副慈悲德行的孟宪异冷漠地说:“你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 我的话大概把孟宪异和女警官都逗笑了,但是,他们都坚持着没笑出声,这一 点,我是看出来了。难道我真的是由于惊吓导致了神经不正常吗,还是他们串通一 气对我进行反侦查? “你这是咋整的? ”孟宪异做菩萨状,一对三角眼里流露出鳄 鱼眼泪一般的同情,他安慰我说:“你安心养着,好好调养身心,其他的啥都别想。 这儿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集团公司负责整。”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哎,这是 咋扯的! ……都怪俺没在薇洲,昨晚赵总派我去了深圳……” 第二天,虽然我的心依然难过,但是我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女警官 陪我到了薇洲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亲自接见了我。我坐在有副局长、女警 官,还有事故现场见到的那个没带枪的警察在场的会议室里,把我知道的全部情况 和盘托出了。什么王学礼的海外约会、曼谷被追杀;什么王学礼与耿德英莫名其妙 的对话;什么方子洲的录像带;什么“别问我是谁”的神秘的电话;什么李雅菊要 给章总材料;什么爱农银行的账外经营;什么京兴市摩托车股份公司的涉嫌跨国洗 钱;甚至包括事发之前高大年、史笑法的对话,孟宪异一如既往的鬼祟行为,连材 料带推论,事无巨细,我都如数家珍一般地抖搂出来。至于公安部门能不能把我说 出的这些案件之点,联系成一条审判罪犯的绞索,我就不得而知了。甚至公安部门 能不能就此推导出章总和李雅菊的死,不是现场表现出的情杀,而是杀人灭口,并 以此揪出赵自龙、王学礼、耿德英以及葛浩、孟宪异一伙人,我都没一点把握。 只是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就是我对公安局同志说出的越多,对我自己来说, 人身就越安全,生命就越有保障;对黑势力来说,也就越没有进一步加害甚至灭口 的必要和价值。 作为对我配合工作的回报,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女警官终于向我透露了一点章 总的情况,她说:“男死者,有可能是情杀。” “情杀? ”我惊愕了。 女警官很肯定地点了头:“但是,我们已经排除了他因奸杀人再自杀的可能, 而且基本确定此案为:先有两人通奸,后有双双被女方原情人杀害。” “不可能! 难道我给你们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 这完完全全是杀人灭口! ”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女警官大声吼叫,“章总是一个好人! 我一直认为 他和他的爱人都是活雷锋! ” 女警官笑了,一对深邃的眼睛盯视着我:“我们执法是按照证据来的,而不是 依据个人的好恶和情感! 现在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了,而且又是初级阶段,雷锋 也没必要高、大、全了。活雷锋当然也可以有恋情、有感情呀! ” “不! 如果你们这么定案,我就要到你们的上级部门告你们去! ” 女警官被我逼急了,嗓音也大起来:“柳韵同志,请你别感情用事。现在,没 任何证据可以说明男死者像你说的是在找什么跨国洗钱的线索,并因此而被灭口。 而且,我索性告诉你,女死者的阴道里,有男死者的精液。这是经过DNA 化验的。 而且,男死者也是曾经有过男女作风问题前科的主儿。他去年就参与过嫖娼活动, 后来被爱农银行大事化小,抹成了接受异性按摩,还为此受到了爱农银行的党纪处 分。现在,你还能咋推断? ” 我惊异地争辩:“章总在京港娱乐城只是按摩,不会搞啥子卖淫嫖娼的把戏。 我可以证明! ” 女警官审视着我,终于,把她认为大概不该说的话还是告诉了我:“京港娱乐 城有两盘录像带,录得清清楚楚的,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伪造的水平。” 我愕然了,难道除了方子洲的录像带,京港娱乐城在按摩间里还真有自己的摄 像系统? 难道这就是葛总指使苟连生送到分行的两盘录像带之一? 章总自打京港娱 乐城的事件之后总带着一副让人难以察觉的尴尬表情,难道他按摩之后真的又和那 个舞蹈学院的女学生干了那种事儿? 他自己似乎也说过:陪客户按摩时,这个度不 好把握,他自己是“阴沟里翻船”,看来,女警官说的是真的。 女警官见我无言以对,便就势教育我:“柳韵同志,你还年轻,对社会的复杂 性认识不足。我们有一些干部,出事的和没出事的都算上,就是一人两张皮,当面 一套背后一套。人前是人,人后是鬼。 我们可千万大意不得!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排除有个别人本质并不坏,但是却 一时无法抵挡香风媚语的诱惑,怜香惜玉地偶尔失足。” 我哑然了半晌,突然想起,章总妻子曾经透露给我的他们老夫老妻依然使用避 孕套的隐私,而且,天竺支行还盛传过在章总家垃圾箱里发现了一红一绿两个留有 精液的避孕套。一般的好事之徒可以发现并找到这些,难道犯罪分子就不能私自获 取章总的精液再放入李雅菊的体内吗? 但是,我刚说出一句:“难道坏人就不能取 了章总的精液再放入李雅菊的……”看见女警官疑惑的眼神,我终于还是把话吞回 了肚子里。 她问我:“你说什么? 请重复一遍。大声点,我没听清楚。” 我没再开口,我知道我无法回答接下来汪姓女同志必定要追问的问题:“你咋 知道男死者一直使用避孕套? ” “你知道男死者使用过的避孕套都放在什么地儿吗? ” “你咋证明男死者去年的问题是被诬陷的? ” “你和男死者除了同事关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关系? ” 如此这般,我无法回答。如此等等,我不能回答。现在,我只有为章总的在天 之灵哭泣的份儿了,无论他在京港娱乐城是否参与了卖淫嫖娼活动,他现在的死, 都是太冤,而且不明不白;现在,我也只有对黑恶势力咬牙切齿的能力了,因为, 我除了向公安局提供口头材料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