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生——」他点住她的唇。 「叫我君毅,石生只是义父为我取的名字。」 自她红唇上寻足安慰後,他才不舍的离开,小心地将她兜衣的带子绑好、轻 裹上一层软毯子後,在不扯动伤口的情况下,他抱她靠在自己身上,取过小桌上 备好的清粥,一口一口的喂她。 待她吃完大半後,他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君毅?义父?」她不明白。 对她的疑问他只是一笑,抱她躺回床上的内侧,眼神瞥见她忍疼紧锁的蛾眉, 心中满是疼惜,「明天醒来後,就不会再那麽难受。」 心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表示还受得住。 「那人……是你的兄弟?」几经犹豫,她终於问出口。 除去外衣,石生脱鞋躺上床外侧,偏头与她对视,「是的,义父有三个儿子, 除了石虎之外,另」个叫石弘,但我们之中只有石弘是义父的亲生子,他的年龄 也最小。我幼年失估,幸运的碰上义父,他收留了我、认我为义子,教授我各种 技能;石虎在晚我三年後也被义父收养,名义上我与他确为兄弟,但他与我始终 处不来。後来,为了超越我,赢得更好的战功、更受到义父的重视,他对我的敌 意一天比一天深,从前我对他一直不多加理会,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今天 你会这样,有绝大的原因谁也是为了我——」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心儿仍听出 他语气中隐含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她努力抬起手,抚上他拧皱的眉。「不是你的错。」 「心儿?」他握住她的柔荑。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他不能接受你胜过他的事实,那是他该 检讨,为何能力不足。」她轻言道,却说出了他们都避免面对的事。「既能为手 足,本应珍惜友爱,却因一时的名利之争,破坏了一切的美好,你真的乐见吗? 今天的事,也许只是个开始,若真无法挽回,毅哥,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避著他。」 想起石虎对自己的誓在必得,心儿有些惶恐,她微转头,想甩去不安的感觉。 「心儿!」他扳正她,坚定的望进她眼底。「若是石虎再不知收敛,那麽往 後,我将不再退让!我绝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他粗厚的手掌与她的交握,轻易的将她的纤弱包围住,静静相依片刻;心儿 轻轻的开口:「毅,你怀疑过我的身分和来历吗?」 「你想问什麽?」 「在我仅有的记忆里,只有你和未遇见你之前那几天被追捕的日子,其他的 一切完全没有印象,对我突然出现在你扎营的地方,难道你没有想过,我也许真 如石虎说的,是个奸细、是个敌人派来盗取军情的人,我所表现的一切只是为了 取信你的假象——」 「心儿!」他的手蓦然握紧。「不,你不是;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 来自何方,但我相信你的失忆不是假象。就算你是来盗取情报的人,但从我带你 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你再也不是了;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贬低你自己。」 她被他语气中的深情与信任所感动,双眸凝泪,正是,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 谁。」 「不许哭。」他霸道而温柔的命令著。「你的过去是谁并不重要,就算你真 的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你只要记住,从我遇见你开始,你是君心,我君毅唯一在 乎的女子。」「毅!」连暴力酷刑都无法逼下的泪水,此刻终於落了下来。 「别哭!」他拭去她的泪水,轻轻环住她,圈她在自己的气息中,坚定的诉 说:「待长安的战事结束,我立刻带你回府,请义父为我们主婚,正式娶你为妻。」 「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身分?」她仍有些担心。 「傻丫头,我几时骗过你?」他爱怜的轻拧她小巧的鼻。「无论往後如何, 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你只能永远待在我身边。」 *** 徐机翻阅著由长安城各哨传回来的报告,仔细的研究读著。 五名官兵在寻找美人的途中,遭到一个不名男子的反抗,那男子马上另载著 一名女子,推测有可能即是皇上下令要找的人,而那名男子极似石勒麾下之左将 军石生……。 终於到来了吗? 他一手扶持的朝代竟是如此的短暂,富贵功名如过往云烟,不可多恋栈,天 意如此,又岂是他区区一名谋师所能改变,天命不可违啊! 感叹无济於事,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而已。心神一定,徐机决定顺天而行。 *** 「先生所说可是真的?!先生真的有美人的消息了?!」刘曜精神大振,一 扫几日来的萎靡与烦躁。 「启禀皇上,城里的官兵曾在长安城西遇上一对自称夫妻的男女,加以盘问 之下,那名男子坚决不肯让自己的妻子露面,最後兵刀相见的结果,五名官兵尽 落败;那名女子极可能为皇上朝思慕想之人。」 「先生,照你所言,那名女子始终没有露脸,先生当时并不在场,何以肯定 她即是朕想要找之人?」 「皇上,连日来的搜查,长安城内一无所获,加上前次的疏忽得知,那名女 子逃离的方向只有城外,以她的纤细柔弱、孤立无援情形下,必然逃不远;但皇 上所派出的人却始终寻不著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将她藏起来了。我朝之民, 必无此胆量敢违抗旨意,除非遵旨之人不受我朝之约束;论佳人倾城容姿,任何 人见了都会想将其独占,而据当时士兵之描述,臣推测,那男子极可能为石勒之 属下,有左将军之称的石生。」 「石生?」刘曜冷笑。[凭他也想和朕争夺同一名女子?好,朕倒要瞧瞧他 有多大本领;先生,查到敌人藏匿的地方了吗?」 「已得知大略方位,但臣以为此时不宜与石生正面交锋。」 「为什麽?」刘曜怒眉难平。 「皇上请暂息怒。依臣推测,既然石生会在长安城外露了行踪,想必绝不会 对城内情形一无所知;以石勒往常之作战方式,绝不会只派一支前锋军队来,我 们不能不提防石勒麾下另一著——右将军石虎。」 刘曜馀怒难平。「先生,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朕要的人,另外,朕要会 会石生;人称左将军智勇双全,朕要见识一下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皇上……」徐机还想劝阻。 「不要说了!」刘曜打断他的话。「朕心意已决,三天内,朕要看到成果, 否则,你别再来见朕!」话一说完,刘曜即起身回後宫。 徐机只能望著他的背影一叹,在劫难逃呀! *** 「这右将军也太过分了,居然把你伤成这样;幸好、幸好将军来的及救你… …」嬷嬷一边替君心擦净身体一边叨念著,说到後来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嬷嬷,别难过,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任意活动,但是伤口已经不疼了,真的, 你别为我担心,倒是每天得劳烦你来帮我作清洁,真的很谢谢你。」心儿诚挚地 说。 「小姐别这麽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嬷嬷我活了这把年纪,从没有见过比小 姐更美、更温柔的人,以往我伺候过的那些小姐们,一个个不是自恃容貌长的好 看、就是认为自己身分尊贵,根本不理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小姐你就不会, 也难怪将军会那麽重视你,将你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心儿脸蛋微红,跳过这个话题。「毅将军最近很忙?」 「对呀,听说最近长安城里有发兵的迹象,将军不敢掉以轻心,命人—夜监 视、仔细打探呢!」 正在说话的当儿,一个巨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将军!」嬷嬷行礼道。 「嬷嬷不用多礼。」看了眼床铺上乾净的心儿。「辛苦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老奴先告退了。」嬷嬷端起水盆,识趣的自动离开,将空 间留给房内的两人。 「心儿,今天感觉好点了吗?」石生走近,坐上床沿。 「还好,伤口比较不疼了。」心儿趴在床上。 「我看看。」他轻轻掀开盖在她背上的丝被,见伤口大多已结痂,乌青红肿 的地方也消褪了些,才稍稍放心。他起身取出药来配制捣碎著。 心儿看著他忙碌的动作,一身尘埃尚未卸去,又担心著她身上的伤,每每亲 自照料,夜半也时常醒来看她是否因姿势不舒服而苦了自己……这点点滴滴的情 意分分寸寸都累积在她的心中。 不多久,他捧著药再度走近她,开始为她上药。 他轻柔的力道加上药敷清凉的感觉,舒服的令她闭上眼睛,「今天很忙吗?」 「再忙、再多的事都难不倒我,行军作战对我而言就如生活一般的平常,能 让我挂心的只有你的伤。」 「君毅……」她睁开眼睛迎上他上完药後注视她的眼神,挣扎的起身。石生 取过外衣披上她单薄的肩。 「我妨碍你了吗?」她轻问,坐起身与他平视。 他微微摇头,意味深长的一笑,「有些事,也许终我一生,都注定要为它奔 忙,我从不以为名利会是我想要的一切。」他顿了顿,轻抚她光滑柔嫩的脸蛋。 「不,心儿,你怎麽会以为你是我的阻碍呢?你不会知道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有 多重要——」倾近她,他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化为零。 他轻易的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仿佛是为她而生,将娇小的她完整的契合 在其中,半生的戎马生捱只在她面前才能全部褪下防备。 心儿诤静的任他拥著,是他汲取她身上沉稳安定的气质;是她依著他,寻著 可停泊的港湾。 「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好吗?」 他叹了口气,眼光瞬间变得复杂而遥远,她抬眼望见他陌生的表情,对他的 沉默感到不安。 「不说,是怕你听了难过。」 「毅!」她因他的话而摇头。「我也许没有完整的自己,但现在的我已没有 初见时那样的脆弱;我希望自己不是你的累赘,我能和你一起快乐,也能分担你 心中的苦。」 「心儿!」他沙哑的低喊,她的坚持没有退却,他往後靠著床柱,开始诉说 他从未对人表明的过去,「我并不清楚我的身世,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一直在流 浪,从这个城走到下一个城,在人们的怜悯、憎恶欺侮的对待中长大;一个无父 无母、到处流浪的小乞儿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他讽刺的一笑。「在这 样的混乱局势里,跟我有相同遭遇的人并不少,我的身世并不稀奇是不?直到我 十二岁那年,有一回为了争夺食物,我被几个人打成重伤、丢在雪地中,任我自 生自灭;那时义父正领军作战,在途中救了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我,才得以捡 回一条命;他见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於是收我为义子,开始教导我各方面的技能, 而我在成年之後便开始带兵作战,直到现在。」 他冷淡的语气像在说著别人的故事,只有那双眼眸泄露了他脸上的平静,她 噙著泪抱住他。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低首拭去她不小心滴落的泪珠。「别难过呵!心儿。从前没有你,我将一 切视为理所当然、将自己训练得冰冷无情,从来不知快乐为何物?但现在不同了, 你让我懂得世间有喜怒,是我唯一——真正拥有的牵挂呀!小东西!」 她解下颈子上从不离身的银色琉璃晶坠,围上他的脖子,晶坠的中心隐隐显 露出一个模糊的「心」宇。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坠子对我的意义,但我可以感觉到,它在我身边已经很 久了。我把它送给你,从今以後,心儿永远不会属於别人、只属於你!」 「心儿!」 他将头埋入她的发丝中,震撼的几乎不能自己! 「不论生生世世,君毅绝不负你!」他在她耳畔许下承诺。 蒙胧中银色光芒一闪,那晶坠似乎更耀眼了。 *** 「嗯?怎麽会这样?这怎麽可能?」石勒刚接到由右翼军传回的最新消息; 生儿营帐里留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驻扎之地还差点被发现?! 「王爷,怎麽了?」张宾接过册卷,迅速读了起来。 「这是怎麽回事,生儿怎麽会这麽胡涂?他的做法简直与往常大相迳庭,置 一切军纪如尘土!」石勒深感诧异,怒气也一点一滴的开始凝聚。 「王爷,可否听听属下的想法?」 「你说。」 「王爷,姑且不去论左将军的过错或这件事情的真假,王爷想想,左、右两 军同时出兵攻打长安,由左翼传回的消息无一不是敌军的一举一动,而右翼所传 的军情不仅寥寥可数,更甚的如现在,整篇册卷几乎全是左将军的生活报告,这 岂是为人主帅者该有的举动?倘若这件事是真,那待左将军回来时,必须向王爷 解释这一切,届时王爷也可酌情给予适当的惩洽。但更深远的去想,属下可以肯 一,右将军与左将军之间,必定有一些心结存在。」张宾很客观的剖析整件事, 最後的结论也让石勒不由得冷静而沉默。 半晌後,石勒才开口:「先生,依你之见,此时本王该怎麽做?」 「维持原来的计画。」张宾说出他的应对方式。「大军即将开战,一切以大 局为重,原本王爷就打算卒军亲征,现在就依原定行程,亲自率军上阵,如今可 准备动身;另外,派人传消息给左、右两翼,限期一个月,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 攻下长安城,取得刘曜的首级!J *** 「哼!石生,这次我看你怎麽替自己辩解?」石虎坐在主帅营帐内,想著自 己传回给义父的消息;满怀期待的等著石生被处置的消息。 「右将军、右将军,王爷有紧急的军令到达了!」一名探子飞也似的棒著最 新的王爷手谕冲了进来。 「快给我!」石虎几乎是立即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手谕。 他越看脸色越铁青,差点没撕烂它! 「这是什麽意思?义父接到消息,对石生违背军纪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反而 下令,限定我在一个月内必须攻下长安城、取得刘曜的苜级,否则依违背军纪论 处,太过分了!」 *** 同一时间,石生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金全见主子蹙眉不展,忍不住开口询问:「将军,王爷在谕令上写了些什麽?」 石生抬起头,已恢复一贯的冷静,他淡淡的答道:「义父下令要我在一个月 内取得长安。」 「这……」金全讶异的张口难言,怎麽会这样? 「想必石虎也接到了同样的谕令。」 「将军,我们该怎麽做?王爷亲自下手谕并且又设下期限,可见得这件事只 许成功,否则後果难以想像!」金士担心不已。 王爷并不嗜血、也不曾因一时喜怒而滥杀人命,但他一向重视纪律,有功必 赏,违纪必惩,而且绝不容情;如今他既下重谕,定无第二种结果。 「你认为我们无法做到吗?」石生语气平常的反问,金全自他领兵征战开始 便一直跟著他,虽为主从,但情艺、不止於此,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将军,属下绝没有看轻您的意思……」他急急辩解,惟恐石生误以为他是 不信任他带兵的能力。 「我知道!」石生几乎是失笑的打断他,怎麽跟了他这麽多年,金全还是改 不了这拘谨认真的个性,倒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有时候真的叫人啼笑皆非。 「金副将,你误会石生哥的意思了,他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并没有任 何怪罪你的意思。」 轻缓的掀开幕帘,君心一身淡色素衣踏了进来。在石生悉心照顾及有效的药 草医治下,她现在已能下床走路,一场病痛、几许消瘦,却没有减少地一丝一毫 的美丽,只在她纤弱的体态中,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 「君姑娘!」金全连忙回神。 「心儿,怎麽出来了!」石生走了过来,扶著她到椅子上坐好,关怀之情溢 於言表。 「我没事的。」她巧然一笑。「休息了好多天,该让自已起来走一走,或许 这样,伤会好的快些。」 对她的巧辩,他只宠溺的摇头。 看到这副景象,金全就是再不识相也知此时自已要闪一边凉快去;可是,正 题讨论出来了吗?好像还没吧! 见副将一脸无措的不知该进该退,君心好心的开口。 「毅,你还没听副将的看法呢!」她低语提醒。 「金副将,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说了。」他回到座位。 「是。」金全嘘了口气。「将军,长安是座古城,历经过不少战役,它不仅 易守难攻,加上刘曜又把重兵驻守在这里;单靠我们几千兵马,要攻下它实在不 容易。将军您该也了解,否则便不会将军队停驻在这里,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石生沉默。的确,金全说中了一部分的事实,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没有充 分的准备与把握前,他不愿让将士们作无谓的牺牲;但,这段时日来的打探与对 刘曜行事作风的了解,这场仗未必再如之前预料般的难以取胜。 「你说的没错,之前所以采取观望的原因的确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根据 这些日子来探子的回报,刘曜手下并无多少领兵善战之人,唯一最难应付的,是 军师徐机先生,此人能测过去未来,对战略的应用更是难有与其匹敌者;若是能 让刘曜不再对徐机重用不疑,那麽即使长安城有再多的守兵,也只是乌合之众而 已。」 「离间的计策用来对付疑心重的敌人,向来最能收到直接的效果;只难在一 点——导火线要如何引发?」君心直接点出重点,惹来在场两人惊讶的眼光,她 看看自己,疑惑的问道:「怎麽了?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只是不太相信以她一名弱质女子,竟然也懂得分析军情、 给予敌人适切的反击,金全在心中默默想道。 「刘曜荒淫无度,称帝後更助长了他个人浮夸的作风,带兵征战、治理国家 的政事全由他手下的臣子代理,若不是他有个忠心耿耿的军师徐机为他撑住大局, 「赵」早就不存在了。」 「所以只要没有徐机,要攻下长安就不难了!」君心流畅地帮他接下去。 「对。」石生赞赏的看著她。 君心回给他一个笑容,脑中已有些方向。 「刘曜疑心重,石生哥不妨先制造一些假象,再派人扩大这些假象的传言, 让刘曜一而再、再而三的听见这些传言,这麽一来,刘曜即使没有撤除徐机的权 位,也会开始提防,对徐机不再委以重任,如此,我们就有机可乘了。」她迅速 的说出心中的想法,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帮助。 金全瞠目结舌,对她的聪颖感到不可思议。他面色一转,恭喜自己的主子, 「将军,你捡了个女诸葛回来了呀!」 这麽一说,君心反而不好意思了。 「金副将过赞了,倒是心儿胡乱说的意见,只是心中的一些想法罢了,若是 有错的地方,还请两位多包涵,别怪罪心儿才好。」 「不,心儿,你的碓说出了重点。」石生说道。他意识到心儿迷离的身世, 即使失忆,她的敏锐度与聪颖却丝毫未减,这使得他对心儿除了怜爱外,更添了 一分心折,对心儿的一切,也愈来愈好奇了。 「告诉我,心儿,你还想到了什麽?」石生问道。 於是营帐里的三人开始热切的谈论,连时间快速的流失也无所觉。 *** 夜晚,天边点缀著几颗闪烁的星星,银色的弯月从淡淡的云层中露出脸,在 大地中挥洒著只属於她的温暖。 「冷吗?」 难得的独处,石生拗不过心儿的坚持,只好在巡视完各哨的勤务後,带著她 到营後的山坡上欣赏夜色。 心儿摇摇头,淘气的把身子更偎近他,一把抱住,「这样就不会了!」 「你呀!」他怜爱的里捏她小巧的鼻。「伤才刚好一些,又想顽皮了。」 「我哪有?」她不依道。眼神中隐念著些许的担忧,似自言的低语:「心儿 想,以後也许没有这样的时候了。」 「心儿,你说什麽?」他耳尖的听到她的自,抬起她埋在他怀中的脸,仔细 的校巡她的表情,直望进她低垂的眼,丝毫没有放松;他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 有著隐瞒。然而在对上她的沉默时,忍不住柔了刚强的语气:「告诉我,心儿, 你在想什麽?」 她凝望了他一眼,再将视线调向远处的黑暗,「这样的宁静,要用多少人的 血泪,才能够换得?」 石生会意的揽住地单薄的身子。 「别担心,即使两军交战,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安心的待在安全的 地方,等长安的战事结束,我立刻带你回府,娶你为妻;与我相伴一生。」 心儿闭上眼,靠人他怀中,「毅,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并不介意我不 明的身分;可是,从今天的谈论中,我知道自己正是刘曜遍寻不到的人,我的过 去会不会和他有关联?如果我真是他的人,我……我……」 「别说了,心儿,听我的话,不许你再想!」他用力搂紧她,让她除了他之 外不能再想其他,他对著怀中的人儿命令著:一听著,你是君心,不管以前的你 是何身分、是何许人都不重要,只要记得,你是心儿,是君毅要守护一辈子的女 子,我不许你还记挂著其他的事,懂吗?」 他强烈的搂抱几乎要使她无法呼吸,但她仍是听见了他霸道的命令阿! 他低头埋入她如丝的长发中,「也许,再不用多久,我军就要开战,在这一 仗中我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尤其现在,义父已经下了命令,不论是我或是石虎, 都没有放弃的权力。心儿,我要你跟著嬷嬷退到更安全的地方。」 一听他说到这里,心儿便猛烈的开始摇头。 石生半强迫的压住她猛摇的头,眼睛不小心对上她眸中的泪,他心疼的帮她 拭去,小东西、唉! 「心儿,两军一旦交战,我便没有把握能兼顾著你,而除非我军遭挫才会退 守回这里,但我不打算吃败仗,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长安;为了安全起见, 才要你跟著嬷嬷退得更远,我会尽快去找你,嗯?」 她咬著唇,半晌,才吐了句可怜兮兮的话:「可是,人家不想离你那麽远!」 「心儿!」他笑著吻吻她。「我又何尝愿意与你分开那麽久?你要相倍我, 绝对会遵守诺言胜利归来。」 心儿凝眸与他对空,久久、久久,她投入他的怀抱,用力的搂住他,「我等 你!」 「心儿!」 他温柔的环住她,脸上尽是怜惜与爱意。 *** 黑暗中,漫天的乌云遮住了月娘清亮的脸孔,空气中凝聚的不平静惊得连最 不愿放弃热闹的蝉儿都提早散会,自然界的小星星萤火虫们都飞得不知去向。 夜空下静的出奇。 长安城内外一片静默,蓦然,由西方林子里市出一道火光几乎要冲上天际, 猛然划破了沉寂的夜空,烈火焰焰,惊醒了每一个沉睡的人。 「失火了!失火了!」 「救火呀!」 「快去拿水!快呀!」 首先发现火光的守兵忙不迭的大喊,边叫边跑的赶紧想法子灭火,惊慌加上 叫嚣,整个营子几乎要沸腾起来! 在第一阵吵杂声中,石生立刻清醒过来,他迅速著装妥当。 「怎麽回事?」 石生循声转过来,看见一脸担忧的君心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他以平稳的态 度安慰道:「放心,没什麽事的,你待在营内不要出来,我一会儿就回来。」抛 给她一抹微笑,示她不必担心,旋即快步离开去看外头的情形。 一出营帐即看见西边大火熊熊的烧著,火舌虽蔓延的不快,却没有被控制的 样子;石生毫不迟疑的接近火场。 「快,多取些水,别让大火继续扩散,第一、二军立刻将粮草移到东边,当 哨的立刻回岗位,其馀人全部帮忙灭火!」 石生果决的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一边注意火势蔓延的方向及速度,所有的将 士丝毫不敢轻忽,对这场意外的灾难尽全力抢救。 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火势才终於扑灭。 没有预兆的大火,不是疏失,倒像是有人故意纵火,但却又没有任何攻击… …为什麽? 心儿! 石生立刻往自己的营帐直奔! 「心儿!」 挥开帐帷,帘後哪有伊人的影子,空气中充斥著一股奇异的味道。 是迷药! 石生仔细观察著帐内可留有任何线索,胸中的怒气渐渐上扬;他步出帐外, 地上的痕迹与不远处的马蹄痕证实了他的猜测。 望著足迹消失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不论你是谁,我石生绝不善罢甘休! 冷凝的脸上全是肃杀的表情,不、他不会在此刻乱了应有的分寸,他绝对会 将怒气留到那个胆大妄为的人的身」! *** 长安城内。 「徐先生,今天是你答应为朕找回美人期限的最後一天了,朕——可没有再 多的耐心等了。」大殿上,刘曜端坐於上位,口气虽然平淡不带恶意,但双眼已 隐含一片山雨欲来之势。 「皇上请再等候片刻,微臣派出的人应该快回到城内了,请皇上放宽心。」 徐机先生一贯的平和,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若无法完成交办之事,问斩的可就是 自己了,其他在场的文武官员们则莫不身心微颤的后退一小步,生恐自已会是下 一个替死鬼,不小心刮到皇上怒气的台风尾,可也不是好玩的事,太划不来了。 像是无感於大殿之中紧张的气氛,徐机依然神态自若。 「皇上,微臣有一件事上奏。」 [说。」 「待微臣为皇上觅回佳人之後,微臣也将离开长安城,回家乡与家人团聚, 还请皇上成全。」 「什麽?」刘曜完全没有料到徐机会突然提起辞官回乡之事。倏地,他微沉 下脸,「朕亏待你了吗?」 「皇上言重了,皇上待微臣恩宠有加,何来亏待之说?皇上忽出此言,微臣 实惶恐不已。」 「那先生因何要辞官?」 「启禀皇上,微臣离家已多年,承皇上不弃,握为要巨,委以重任、信任有 加,使微臣得有机会一展抱负,君恩浩荡,实非微臣今生所能回报;奈何时不予 我,天命微臣该归於田园,家中父母妻小每日引颈盼望,微臣本欲接其同至长安, 未料家母病重,唯一心愿是微臣能回乡送终,微臣接获家书挂念不已,但请皇上 成全,使微臣能一尽为人子最后之孝恩。」 「朕可以答应让先生返家数日,先生大可不必辞官。」 「皇上,微臣随军征战多年,年纪已届耳顺;自出仕至今已十年未曾返家, 几次鱼雁往还,知父母深以微臣出外为念,但微臣始终以公务为重,不敢稍有怠 情,如今微臣年事已高,又家中请人悬念已久,只待微臣返乡共享天伦,恳请皇 上成全。」 刘曜抚著下巴深思著。 「徐先生,朕明白这些年来你为朕尽的话多心力,朕能有今天,先生功不可 没。但如今天下未平,石勒又遣军来犯,长安战事将起,先生又於此时提出返乡 之意,朕实不知该如何答应。先生,这事能否待退了敌军之後,朕再好好斟酌; 届时如果先生仍然执意离开,朕也好亲自为先生饯别一番,以慰先生多年之辛劳。」 「谢皇上思典。」徐机低头谢恩,遮去脸上的表情,推测时间,他派出的人 应该已经完成任务回官了。 [启禀皇上,皇上嘱咐微臣今晚之前须完成之事微臣已办妥,皇上日夜思念 之人如今已於未霄官候著,皇上可一偿这些日子来的心愿。」 「先生是指……」刘曜脑中一闪。「莫非先生已」 徐机含笑肯定的点头。 「来人,摆驾未霄官!」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