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胸前紧紧抱着背袋,童晚任由伏夜握着她的手,在漆黑的林间穿来绕去,最 后来到因月光照映而散发金色波光的湖边。 「哇,好漂亮!」 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欣赏到这样天然的湖光景致,真的好漂亮。 「你平常都是在这个湖边洗澡的?」 「嗯。」 童晚伸了个大的懒腰,呼吸深山里的清净气息。「好好哦,可以享受大自然 的沐浴和芬多精的洗礼,好幸福哦——」这是她在台北花钱都享受不到的「只是 ——」 她停住所有动作,斜睨着正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朋友们」,美好幸福的表 情顿时出现一抹尴尬为难。 「你平常洗澡时,也都带着牠们吗?」 「当然。」他微笑地牵着她的手,带领一群小动物,拐过一处曲折,来到较 隐密的另一边。 「就是这里了。」说着,伏夜已开始解衣的动作。 「等……等一下!」童晚一惊,急急压住他的手,不准他再有任何动作。 「怎么了?妳不洗了?」他的上衣微敞,男性胸膛若隐若现。 「不……不是上她紧张不自在。「而是:…。你也要洗?」 「不对吗?」他认真看她。 「我是说:…。我们两个要一起洗?」就算她对他有好感也不能……这太劲 爆了吧!「这样恐怕不好吧!」 伏夜见她紧张得直冒汗,这才意识到什么似地说道:「不然妳先洗,我在旁 边等妳。」他指了指湖岸边的一颗大石头。 童晚死命摇头。他在旁边等?那她不等于免费表演「美女出浴」给他欣赏啊! 不行,她身材这么烂,到时候岂不是都被他看光光了! 童晚双臂环抱背袋,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发现不远处有一小小突出的天然 山崖,刚好将湖岸区分成两个小水域。 童晚跛着脚,一拐一拐奔上前,指着月光中金色的湖面,兴奋道:「这里这 里—!一人一边,都不会看到对方。」 伏夜耸耸肩,见她开心笑,也跟着笑。「妳觉得可以就好,我无所谓。」 童晚害羞地拿着背袋,跑到石崖另一侧水域,像个小女孩般,再三提醒。「 不可以过来偷看哦!」 才刚强调完,童晚即听到由他那方陆续传来的下水声。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偷看,是她自己想太多。 「你……不可以偷看哦。」小小声地再次重复,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服。 天啊,要在完全没有遮蔽的地方脱光光,还真需要满大的勇气,还好现在天 色暗,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否则真是窘到家了。 打开婆婆给她的背袋,里头有两套换洗衣物及一些盥洗用品,取出一条毛巾, 童晚鼓起勇气一脚跨入冰冷的水中。 「啊……」她倒抽口气,全身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另一侧传来伏夜的关心。 「没……这水好冰哦!」她咬着牙,不断以水泼着身体,想赶快习惯水温。 「妳应该先泼湿身体再下水的。」他笑她。 「来不及了,我已经下水了。」她呼着气,将毛巾打湿,洗脸。 好舒服哦,冰冰凉凉的。 如此清凉的沐浴,在问燠炽热的夏天里,真是一大享受呢! 「我觉得夏天做两件事最幸福,你知道是什么吗?」童晚笑嘻嘻地扯开嗓着 另一侧的伏夜问道。 「看小猪溺水?」他笑道。 「不是啦!」童晚也因他突来的幽默感而大笑出声。 「那是什么?」 「吃剉冰和洗冷水澡。」她高兴地宣布。 伏夜沉默了」下,才柔声响应道:「那妳现在不就正在享受其中一份幸福?」 「对呀!」童晚溢满浓浓的满足感。「好舒服哦!」 「那我也很幸福,因为我天天都洗冷水澡。」 童晚又笑。「你那不叫幸福,你那叫神勇!你连冬天都洗冷水澡,不觉得冷 吗?」 「不会。」 童晚点了点头,不意外他的回答。「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所以很难领略 在夏天洗冷水澡,那种冰凉触感的特别,下次有机会你可以在冬天洗热水澡,这 样你或许就可以感受到那种特别温暖的幸福感了。」 「真的?」 「没错!」 童晚打完包票,在习惯湖水的冰凉后,忍不住闭上眼,全身放松,静静聆听 属于深山里,夏夜的嘈杂与静谧。 林间深处,有一局低不同频率的各式虫鸣。 近处,有伏夜洗身的泼水声—— 想到裸身的自己,此刻正和裸体的伏夜如此距离相近,她便不由得面红耳赤、 全身燥热。 又来了,她又想入非非了! 以水泼了泼脸—童晚强迫自己认真洗澡。此时,另一侧突然传来伏夜的朗笑 声,以及……一阵猪叫?! 「你在笑什么?!」她好奇地问。隔壁,好象洗得很热闹呢! 「小猪真的溺水了。」 「那你还笑得那么开心?」哇,她的口气好酸哦,怎么会有浓浓的醋味? 「因为牠的模样很可爱。」伏夜笑得更开心了。霎时,只闻小猪又挣扎地叫 了两声。 「你不要随便玩弄牠啦!」她好吃味地说道。 哦不,不是吃味,而是嫉妒! 奇怪,男女授受不亲,她明明就不想和他」起洗澡,她干么还吃那些小动物 们的醋啊! 才想着,一阵更大的哗啦水声传来,隔壁似乎正在骚动中。 「喂,你们在做什么啊?」 水声和伏夜的笑声持续传来,童晚再禁不住满肚子的好奇,悄悄往石崖边移 动,想听清楚他到底和动物们在玩什么,玩得这么开心。 未料,才刚缓缓移动了一下,童晚便感觉右脚脚底一个抽紧,痛呵! 「噢!」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妳怎么了?」伏夜似乎察觉到她这边的异状。 「我的脚抽筋了,好痛!」 童晚忍痛拉直自己的脚,并同时感觉到伏夜似乎有从水里起身的动作,遂连 忙急道:「我……我没穿衣服,你不要过来!」 才说完,突然一抹黑影窜过石崖,扑通一声,直接跳进童晚眼前的湖面,溅 了她满脸水花。 「你在做什么啊?」她的眼睛被水喷得张不开。 「我没过去,可是小猪过去了。」伏夜笑道。 童晚抹去脸上的水珠,好不容易睁开眼,果然看见一只小猪头正亮在她眼前, 并不断向她靠近之中。 「喂,你不要过来。」童晚想伸手推开小猪,无奈抽筋的右脚还未恢复,只 好先忍着痛拉直脚,无暇顾及小猪的逐步「侵犯」。 「妳的脚还好吧?」伏夜问,担忧的语气仍略带笑意。 「还好……」可恶,这只小色猪竟然趁她在忙,一头撞向她的胸部。「喂, 你干么撞我啊——」 「我想牠喜欢妳。」伏夜笑说道。 「这只小色猪,竟然乘机吃我豆腐。」说着,她抱起小猪,正打算越过石崖 把牠丢回去。 「没关系,牠是母的。」他点出事实。 闻言,童晚突然紧急煞车,停下丢猪的动作,对小猪扮了个鬼脸。 「哼,妳这只小色母猪,偏不让妳回去偷看阿夜,怎么样?」她悄声威胁小 猪,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还满小心眼的,连小动物的醋都要抢着吃。 「妳刚才说什么?」伏夜高声问。 「没有啊,我什么话都没说。」抽筋危机解除,又拦下小母猪,童晚心情大 好,不由得开始一边洗澡,一边哼歌。「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 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 倏地,湖岸边,似乎有某样东西正朝湖面方向隐隐蠕动着。 童晚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次确认。这回,她看得一清二楚。 「蛇!」她惊骇出声,抱着小猪不敢乱动。「有蛇!」 一听见童晚的惊呼,伏夜猛地从水里站起,正要冲越过去时,忽然停住脚步, 道:「妳先穿上衣服,我要过去了。」 「可是我……」童晚死盯着在背袋附近徘徊的水蛇,丝毫不敢移动半步。「 我……不敢过去拿衣服……」 语毕,即见那条水蛇已窜进水面,正朝童晚的方向游来,童晚吓得尖叫,抱 在胸前的小猪也以即将被宰似的姿态,惨叫连连。 「啊,它过来了,救命——」 求救声未歇,一颗飞石瞬间划过童晚眼前,狠狠击中那条水蛇,同时间,映 榇着暗夜中的皎月繁星,一抹线条分明的男体剪影敏捷地越过分隔的石崖,快速 跃入湖中。 水花,再度溅湿童晚满头满脸。 在她还未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她整个人已被搂进他温暖的胸膛里。 「妳有没有怎样?」伏夜略带焦急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童晚用力眨着被水刺得张不开的双眼,耳边传来的是他剧烈的心跳。 「那条蛇……」 「被我吓跑了。」伏夜安抚地拍着她的裸背。 童晚的脸颊贴着伏夜赤裸的胸膛,突然意识到此刻相拥的两人都没有穿衣服。 情急之下,她伸出手捣住他的双眼。 「喂,我没有穿衣服耶……刚才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她全身僵直!赖皮 地咕哝。 「妳救命喊得那么大声。」他认真说道,手臂仍环抱着她。「而且我刚才已 经提醒妳要穿衣服了。」 童晚尴尬地脸红。「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两个一直裸身杵在湖中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一个先上岸吧! 「我先回到另一边。」他说着,才刚要有动作,童晚即拦住他。 「不行,我怕,万一又有什么可怕的动物出现……」 「这里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动物,只是妳不熟悉牠们而已。」 「不行,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边。」她死巴住他,刚才那条水蛇已经把 她吓得半死了。「不然这样,你眼睛闭着不准张开,我先穿好衣服再换你上岸穿, 好不好?」 伏夜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其实有没有穿衣服、闭不闭眼睛,对他 而言根本没有差别,所以,只要她觉得安心,他一切都好。 「好,我闭上眼,妳先去穿衣服。」伏夜很君子地放开搂住她的双手,很君 子地仍闭着眼,同时,也很君子地微笑道:「小心妳的脚。」 银月映照中,伏夜好看的侧脸轮廓分明,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看来更是十 分性感—— 抿了抿唇,不知从哪儿借来的一股冲动,童晚趁着伏夜仍闭眼等待的同时, 快速勾住他的颈项拉下他的脸,在他唇瓣上印下一吻。然后,便把小猪用力塞入 他怀中,嫁祸道:「妳这只小色母猪,竟然随便偷亲主人,该打屁股!」 匆匆忙忙丢了小猪,童晚连忙上岸穿衣,遮掩自己生平最大胆的行径。 林间深处,是夏夜的蛙叫虫鸣。湖波中,伏夜仍闭着眼,而他微微上扬的唇 角,弧度似乎更明显了。 那是一抹笑—— 一抹带着酒窝、了然的微笑。 ☆★☆ 台北的夏天,闷,热。 烈日当中,炽燠炎热的午后街头,再加上汽机车排放的废气荼毒,活生生考 验身的酷刑…但相对的,它却又为人类带更大的折磨,因为,它让夏日的街头变 得更热了。 讲得更严重点,它甚至还让人类适应环境的能力变差了。 冷气机,它根本就是一项违反大自然的发明! 嗯……不过现实一点来看,除了写稿写昏头的无聊作家,以及某些专业的研 究人员之外,对于忙碌的现代人而言,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会花心思在「冷气机与 人类互动」的研究上吧。 唉,现代人,就回归现代人的脚步吧。 在人潮熙攘的台北东区,某栋现代化摩天大楼——伏月弦正坐在她专属的大 办公室里,吹着冷气,看着文件,听着各部门主管的例行报告。 一切,就如往常。 只是今天,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 行销部经理正在报告电视台新一季的广告业绩,神色明显仓皇不安。他一面 口头讲解,一面以眼角偷瞄着眼前这位在业界素有「铁娘子」之称的总经理。 伏月弦,「袭月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也是财团唯一继承人。工作能力一 流,行事强悍,除了「袭月集团」原有的建筑、保险产业之外,其跨领域创立的 FNN 新闻台,更是在短短几年间成为全亚洲最具公信力、最获观众信赖的新闻台 之一。 这一、两年,因为伏老先生卧病在床,伏月弦开始接手其它分支企业的经营 权,除了成功整合原有股东派系外,更一手带领创立近半世纪的集团企业顺利转 型。 她冷面铁腕的行事风格与地位,就此确立。 但是,四十四岁的她至今仍然未婚,不免引起外界诸多揣测与好奇。 其实,外表美丽成熟、举止十足风韵的伏月弦向来不乏追求者,从政商名流、 否坛医界,甚至到国外企业大亨,都曾透过各种关系和管道,只为博得佳人青睐, 但向来标榜工作第一的伏月弦总是严厉地板着一张脸,不曾见她对谁笑过。 可今天,她竟然在微笑?! 怎不吓坏这些跟在她身边做事的部门主管? 行销部经理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终于报告完毕,如释重负地下台一鞠躬,眼 角远不忘再偷瞄一眼。 真的,总经理真的在笑呢,如假包换的笑。 伏月弦的视线轻轻扫过在场每个人,说道:「还有谁要补充的吗?」 众人猛摇头,他们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向同仁们偷偷宣扬今天的大发现——原 来铁娘子也是会笑的。 摘下眼镜,伏月弦点点头,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各位没有意见了,那么, 我就来说说我的意见,首先,关于企划部所提出的——」 倏地,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人声争执与敲门声,打断了伏月弦的发言。 伏月弦微蹙起眉,按下内线问:「外头怎么回事?」 才刚问完,总经理室已被人猛地闯入,只见尽责的女秘书拚命想拉住那位闯 入者,同时又急着向老板解释:「这位先生不等通报,坚持要见您……」 「我是新闻部摄影组的许哲嗣,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向总经理报告。」 许哲嗣大声且激动地说道,已顾不得是否有多位一局级主管在场,他豁出去了! 「有事情要向我报告?」伏月弦道,脸上是惯有的精明能干。「但是,在跟 我报告之前,你是否已经先向你的单位主管报告过了呢?你知道越级报告所代表 的意义吗?」 「我当然已经报告过了。」许哲嗣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新闻部经理,语带 指责道:「但我实在很怀疑他是否曾跟总经理您提起,人命关天,所以,就算会 被革职,我也不得不直接来找您。」 「哦?这么严重?什么事?」 「是关于我们台内女记者童晚失踪的事,总经理您知道吗?」许哲嗣其实已 来「求见」过好几次了,只是每次都被挡在门外,连瞄都瞄不到总经理一眼。 「呃……总经理,关于这件事……」新闻部经理赶忙上前补充道。「已经交 由警方处理,所以现在……」 伏月弦神色一凝,伸手制止新闻部经理发言。 「这件事我知道,你们先出去。」 将办公室内的高级主管全数遣退,只留下许哲嗣一人。伏月弦缓步走向会客 区的沙发坐下,并示意许哲嗣先坐下再说。 「你就是当时和童晚在一起的那位摄影记者?」 许哲嗣点头,在她面前坐下,正急切想开口时,伏月弦缓缓捎来她的关切。 「你的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 伏月弦颔首,微笑。「那就好。」缓缓喝了杯水,她盯着他,道:「好了, 现在你可以开始说了。」她洗耳恭听。 于是,许哲嗣将他的焦急和顾虑一股脑地拚命道出。伏月弦听着许哲嗣报告, 仍是一脸的平静。 「不过,警方不是已经派出搜索队了吗?」 「以那样的搜索方式和进度,找得到人才有鬼!」许哲嗣吼道。他不懂,为 什么公司员工失踪,总经理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彷佛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或许他们有他们的做法,是我们不理解的专业范围。」 伏月弦起身走向办公桌,似乎有意结束谈话了。 「但是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做法啊。」许哲嗣不死心,他必须为童晚的安危 做出努力。 「哦?」伏月弦转身看他,两手一父迭胸前,似笑非笑。「那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善用公司资源。」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