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 六点半睁眼,身边已经没人了。 转身,再睡。我知道那人在厨房,虽然没声音,是怕吵到我们。 七点了,他开始叫孩子们起床,洗漱,穿衣。把奶和早点端出来,然后看着 孩子一起吃饭。 七点二十五分,全家下楼直奔学校。过马路的时候,他照例伸开双臂拦着我 们,小区门口有熟人远远地望着我们,微笑。 学校门口离教学楼有四十米左右,他一直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走进去,告诉 看不太清楚的我: 快到了,松开手了,跑进去了。这才回头看着我笑,好像还在 享受刚才的瞬间。“不过”, 他说,“早上该穿多点”。本来他要给孩子穿外套, 我说不用的,结果今天真的很冷,有点心疼! 回去的路上买了《京华时报》, 我看了一眼,今天23号。 上楼拿了包喝了水就准备去公司,关门的时候只关了防盗门, 我一直看着他 走到转弯处,他也一直回头挤眉弄眼撅着嘴跟我逗,只这个镜头,转眼就持续了 十一年! 生活很平静,一如他脸上恬淡的笑容。 他是那种笑起来非常开心的人,是很容易被人信任和亲近的人,又略带一点 羞涩。 我有朋友,也有哥哥,但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太多。 我想他是优秀的,我很少夸奖他,这么多年我居然今天才发现! 他每天都第一个起床,做早点; 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睡,他说只能在我上床以后才能擦地板,省得我的梅花狗 爪儿到处盖章; 吃过饭他从来不会立刻躺下休息,只要来看看我家的厨房就知道了。用了十 年的抽油烟机和煤气灶还光可照人,他说,要天天清洗。 有次卫生间漏水,请人来修后我擦地面,很累,才知道刷厕所原来很辛苦, 因为要一直蹲着。可是, 他每次都唱着歌干活! 还是惭愧! 家里的水电煤气话费都是他交,单子都被他夹在一个皮夹里,我到现在都不 知道水多少钱一吨,电一个字几块。 厨房凡是瓶装袋装的,酱油、醋、米、面都多少钱? 我没买过。我只知道, 我做饭的时候它们都是满的。 做完饭的厨房和水池我没管过,他对我说: “谁让你是大厨? 这些咱不能让 大厨收拾。” 我怀孕的时候他告诉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生了龙凤胎,我笑他痴心妄想。 结果真的是龙凤胎。他说是梦想成真。从此我告诉身边有孕在身的女友,老公做 的梦一定要信! 儿子是夜哭郎,我每次夜里醒来,都看到他抱着儿子在地上走来走去,担心 脚步声太大吵人,他就总是光着脚,那是腊月啊! 醒来,他还要去公司上班。有次可能太困了,把下楼要扔掉的一包尿裤一直 带到了公司,结果被人笑话。 他一直给孩子洗澡,直到现在。 他照顾他的弟弟,疼爱父母。公公婆婆早年离婚,他一直两边跑,公公结婚 了,他叫那个比他大两岁的新人,阿姨!没有风凉话和怨恨,她很感谢我们。 他也照顾我的家人, 从来没在背后议论过谁,他陪我妈说话,和我哥出去钓 鱼。 和朋友出去玩,他总是默默奉献的那种,照顾到每个人吃饭喝水、拿东西、 照相、看护小孩。 他从来没否定过我的任何朋友,甚至我夜里出去吃饭到一两点回来,他也只 是问: “门关好了没?”当然,我只有两次那么晚回来。 我的袜子总会丢一只,他的签字笔也会被我用的找不着,他就叹气道: “哎, 以后我帮你脱袜子,我就不信了我。” 没有责备。 我觉得我经常犯白痴级错误,比如出门没带钱包钥匙之类。他就说,我相信 有一天你一定会在登机前一秒告诉我你护照没带,所以,哼哼,我也一定早有准 备。 也会有争吵。 通常是原因不明就争执起来,接着很快偃旗息鼓。 我只摔门跑出去过一次,还是跑上楼找人去聊天( 嗯,我承认我有时很恶劣 ) 。等我回家他还没回来。 几点我忘了,反正很晚的时候我觉得脸上很凉,睁眼看到他蹲在床边哭了。 我很后悔,不该让男人流泪! 过了很久,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分别从东南西北方向走出两站地找我。 他的朋友对他都很尊重。 十年前他就从中科院出来自己做生意了,圈里口碑不错,只是他身边出国的 人越来越多了,而他却说:“父母在,不远行。” …… 他是一个坚持的人,没有诺言给我,只坚持做他该做的事情,很少改变。 他经常回忆刚遇见我的情形,是的,他说得很清晰,就像昨天才遇见一样, 我只是听着,只是听着,他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 我只是听着,真的, 他从来不知道,我也一样! 今天,我们结婚十一年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