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赶走了我的爱人 阿嫫跟南开又吵架了。 阿嫫又哭了,依然是空洞地流着泪,毫无内容可言。只是有个声音悄悄对她 说,该哭了,快哭吧。然后,她便顺从地流下了泪。 看着叫做南开的那个身体晃出门外,她又开始想念从前那个叫做南开的人。 现在指挥这个身体的人一定不是南开,一定是他把南开赶走后才霸占了南开的身 体。阿嫫恨恨地想。这个人,他总是跟我作对,我说冷他就说不冷,我说该吃饭 了他偏说不饿,我要睡觉了他偏偏打开电视。这个人,多么可恶。 晚上,那人回来了。他看了看餐桌,就抓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另 一只手还不时从碗里衔起几根咸菜丝放进嘴里。阿嫫冷冷地看着他。瞧,他连手 也不洗就吃饭,那双手还不知在外面碰过什么东西呢。我的南开从来不是这样子, 他总是先用香皂把手仔仔细细洗干净了,才坐下来吃饭,并且他总是有条不紊地 吃,从来不用手抓咸菜,有什么好吃的他总要先用筷子轻轻挟起来,放到我的碗 里,然后自己才开始吃。哦,我的南开,一个多好的人。 要睡觉了。阿嫫看着那人只觉得不舒服,她就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可是,被 窝里竟是这样凉,阿嫫的身上立刻就起了一层“小米”。她不想让那人看出她怕 冷,便装做若无其事地探出胳膊。其实,阿嫫是极怕冷的。她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儿,裹得严严的,可还是有冷风从什么地方钻进来。躺了好长时间,她的手脚仍 是冰凉,更是丁点睡意都无。终于,那人似乎也倦了,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又 在脱毛衣毛裤。他在脱毛衣的时候,套头的地方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他的两只手 使劲地拽毛衣袖子,可头还是裹在毛衣里出不来。他索性就把捋到头上的毛衣重 新放下来,从脖子那地方先脱起,把头先抠出来,然后再脱袖子。他就这样折腾 了好长时间,才露出一个光光的上身。阿嫫眯眼瞅着他刚才狼狈的样子,一直在 心里偷笑。哼,这人真笨,毛衣都脱不下来,叫你冒充南开。一会儿,那个热乎 乎的身体就进了阿嫫的被窝,阿嫫身上的“小米”慢慢都被赶跑了。这个温暖的 身体让阿嫫很舒服,她立刻蛇一样攀了上去。她几乎是满怀柔情地想,这是南开 的身体啊,这才是我的南开。那人也伸过胳膊来,把阿嫫揽在怀里。阿嫫枕着厚 实的胸膛,身上也不冷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阿嫫一睁眼,看见那人乱糟糟的头发,紧皱的眉头,眼角边还 留着两粒眼屎,一边一粒,像两个小人儿蹲在那里笑阿嫫。阿嫫心里禁不住一阵 发寒,天哪,我居然跟这人睡了一夜。这人哪是南开啊。南开,那是我的丈夫啊。 他的头发从来都是光洁油亮,一丝不乱,他的双眼总是盛满浅浅的笑意,衣服上 飘着清洁的香皂味。阿嫫忙转头,留给那人一个淡漠的背。 阿嫫套上毛衣,坐在床上不想动。冷风从窗缝里挤进来,侵吞着她身上的热 量。她觉得该把窗缝贴一贴了。她愈想就愈觉得紧迫,下床找出胶带剪刀,就动 手干起来。她望了一眼那人,他还在昏睡。阿嫫觉得这样浩大的一个工程理应由 那人来做(她觉得把大窗户上所有的缝贴起来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浩大的工程), 可她是不会求他的,让他自己后悔去吧(但愿他会良心发现,这个可恶的人)。 她夸张地把胶带撕得吱吱作响,期望把那人吵醒。她甚至是宽容地想,只要这个 人现在起来帮我把窗户贴好,我就会原谅他。她一边想一边做,手不小心被窗户 上一个尖尖的铁钉头刺了一下,血流了出来。她非常非常夸张地大叫了一声, “哎哟- ”。她哀哀地望向那人,心想,只要他过来握一下我的手,我就会慢慢 接受他的。但是,但是,呀,那个昏睡的人啊,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 含糊地问了一句,怎么啦?便又沉沉睡去了。 阿嫫再也忍不住了,她愤愤地盯着那张酷似南开的脸,几乎是有些暴怒了。 她恶狠狠地扑到那人床前,呼地一下把被子全掀开,怒冲冲地问:“说,你说, 你把南开藏哪儿了,你把他赶到哪里去了?” 可那人只是微睁开眼,奇怪地看了她几秒钟,慢慢地把被又拉过来,盖好自 己,然后探出一只热乎乎的手,摸了摸她发凉的脸,含糊地问:“你不冷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