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读刚下,众老师站在台阶上任校长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他干咳了 几下讲, “一人外出走亲戚,回来时天黑了,歇在朋友家中。朋友很高兴,晚上让 他和自己睡。半夜,他起床撒完尿钻进朋友妻子被窝去了。干完那事儿,又和朋友 睡一块儿。天快亮时,他再次趁撒完尿之机钻进朋友妻子被窝中。天亮了,朋友送 走他后妻子羞答答地问,‘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了,把我? 了两回,哪次亏你了?’” 老师们大笑,惊得校园里有些疯跑的学生也驻足朝这边望,看哪一位老师要精 神失常了。 吴雨也跟着笑两下,感觉面部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些,心想此方法还真行,实在 有缓解工作压力之神奇功效,要不给教育局长写一份建议书,建议在全县中小学推 广,以免造成众教师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他搜肠刮肚,也想找一此类的故事, 但无耐自己尚无丰富的生活阅历,胡乱编造更不可能,亲身经历都没有,能编得情 文并茂吗? 上课铃响后吴雨就像一逼债的进了教室, 他还真就想试验一次,看看打打骂骂 上课效果好呢,还是开开心心上课效果好。站在讲台上,放好书,手背在身后,眼 睛像藏着两把锋利的刀子般挨着学生一个个“割”过去,他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 “突突”直跳了。他看不见他的脸,假如能看见,肯定会被自己吓得失眠做恶梦。 大多数学生用惊恐的眼睛望着吴雨,他们心里可能在想,“今天老师怎么成这 样儿了,是不是脑子受刺激了?”有些胆大的学生不以为然,表现出一副“把你就 不放在眼里”的神态,不知天高地厚的耷拉着眼皮。 如果认为谁是贼,怎么看他都是贼。吴雨用判断是不是贼的方法得出“那几个 学生上课心不在焉”的结论。他走到第四组倒数第二个男生面前问,“上课了,你 的书呢?” 那位男生从抽屉里慢腾腾地拿出书,又慢腾腾地翻到这节课将要讲的那一页, 然后看了吴雨一眼继续耷拉下眼皮。 吴雨认为此男生是对他大大的不敬,于是毫不客气地伸手在男生脸上印了指头 印——两声真够响的,脆生生地声音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 男生眼前肯定有小星星在闪啊闪,耳边也少不了小蜜蜂在飞啊飞。他一手捂着 脸,双眼充满泪水看着吴雨,那两道目光,比吴雨的还能割人。吴雨心跳加快了, 在学生的目光中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整节课,吴雨不敢往那男生那儿看,他感到自己是在犯罪,是站在学生面前的 罪犯。他想利用学生做练习的间隙当面给那男生道歉,但他实在拉不下脸。好不容 易熬到下课,他布置了作业急匆匆地走出教室。 中午,吴雨到学校后准备进校长办公室,忽听里面像是俩人在吵架。“校长, 你说,他一个实习老师,为什么动手打我孙子?老师打学生对吗?” “不对,但老师打学生总是为了学生好吧。” “是为了学生好,但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教育啊!这要是动手重了狠了,把我家 孩子给打傻了,你说,这责任谁负?是你?还是他?” 吴雨越听越明白,是人家学生家长来兴师问罪了。他坐在一棵枫树后面低着头 看脚下蚂蚁从洞里进进出出。他想,做一只蚂蚁都比做一个人强,地球上,就人活 的累,整天都在干什么?不是被别人骂,就是在骂别人,要么就是自寻烦恼。太累 了,做人太失败,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就做一蚂蚁。 就今天的事儿,谁当学生没被老师训过打过?吴雨,他小时候挨老师打的次数 还少吗?上五年级时,那天中午数学老师讲题。吴雨忘记做了。害怕老师看见,整 个人吓得把练习册盖得严严实实的。老师也不是吃素食长大的,在吴雨桌前只一来 回就发现了,于是伸出钳子一样的手把吴雨拽起来给了他两耳光。这时候,他吴雨 就应该哭,张开大嘴哇哇哭,但他没有,却笑了,而且两滴鼻涕也不识抬举地落在 练习册上。不哭也行,表明自己坚强,再流两滴鼻涕是何居心?老师就不再推辞了, 伸出手又是两耳光。 吴雨心里不平衡啊,几年前自己老师抽了自己四个耳光,父母都不说找老师, 可今天自己只抽了学生两耳光,还赔两个呢,学生家长就找上门了?他当初的事儿 如果放在今天,父母亲指不定要把那老师给掐死呢。 吴雨把自己的遭遇和学生的遭遇对比了一下,心理已经到了失去控制的地步。 他“腾”地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土,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去和那老头儿理论 理论了。他一踏进校长办公室,里面的两人都愣住了,四只眼直勾勾地看他。 任校长直起腰说,“小伙子,你找谁,我们正谈事儿呢,先出去,等一会儿再 来。”说完直给吴雨挤眉弄眼,就差没把吴雨往外推了。 吴雨没想任校长是不是给他“放电”,就直接问那老头,“我就是打你孙子的 实习老师,你说吧,你想让实习老师怎么样?!” 老头儿气得都快七窍流血了,指着吴雨的鼻尖儿说,“你小子嘴别硬,我是咱 们石灵县的政协委员,县长县委书记见面还要发根好烟呢,就你,也配用这种口气 和我说话?!” 吴雨嘴里嘀咕道,“政协委员怎么啦,政协委员还要讲理呢!” “你说什么,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任校长拉住老头,“别和小伙子一般见识,你看还很年轻,屁事儿不懂。不理 他,咱俩说说。”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说,“吴雨,马上要上自习了,你去教室 给学生把作业辅导辅导,小心教室没人学生出事儿。” 吴雨站着没动,心想自己还没理论出什么呢,怎么能走? 任校长看来是生气了,吼道,“你去不去?实习成绩还想不想及格了?!” 吴雨就像被秋霜给打了的茄子,蔫头蔫脑地出了办公室。 “您看,我把他都训了一顿,您说说,咱能再不让步吗?您想想,您就是找到 教育局,他局长能亲自下来处理这事儿吗?还不是打一个电话到学校让我处理?” 任校长又是倒水又是递烟。 “但是你看见了,他刚才的态度,让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那孙子,在家他 是我爷爷呢,他小子算什么东西,敢动手打他!” “您别气坏了身体,回头我再教训他,年轻人嘛,火气大能理解,但他如果不 听我的,他的实习成绩我就不给他填合格,让他拿不到毕业证,他今后也就别想找 到工作了。” 老头儿似乎让步了,起身说,“好,那就这样了,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你把 这事情处理好,我走了。” 任校长连忙又递上一支烟,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来架在耳朵上。 老头儿走了几步又对送他的任校长说,“最好别让那小子毕业,看他以后还张 狂不张狂了。” 任佼长搀着老头儿的胳膊赔着笑脸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去找局长,我会好 好收拾他的。” “我能保证,只要你把这事儿处理好。” 任校长连连点头,一直把老头儿送出校门外才往回走,在操场拉住一学生说, “去四年级教室告诉吴老师,说我找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