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 第九章 蒋立言又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现在又是春意正浓的时候,林河村四周的田野又色彩喧闹了吧?然而这儿─ ─城市里却不见花影蝶踪,依然是人与钢筋、水泥的拥拥挤挤。记起小时候在老 师的领唱下唱的一首歌,词已经记不太清了: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那里有红花呀, 那里有绿草……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 是啊,春天在原野上,春天在眼里,在心里,自己举目萧索,又怎么能知春 感春呢? 那天早晨,陈玲又对着镜子摆弄她的瓶瓶罐罐,每天都这样“女为悦己者容” 一番。蒋立言每天起来胡乱地洗一把脸,在农村养成的不怎么用肥皂的习惯,陈 玲费了好大劲儿才给他纠正过来。他总嫌她抹来抹去的烦。“立言,我的眼霜用 完了,还有洗面奶。”陈玲边擦边说。 “买去呀,我现在没时间陪你去商场了。” “谁用你陪?我是说,眼霜十五,洗面奶二十,这一下又得三十多;要不我 买11块钱的眼霜,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不至于那么节俭吧,省什么也不能省你的化妆品呀。我可不想你脸色灰灰、 铅华落尽,再说不就是几块钱吗,几拜都拜了,还在乎这一哆嗦?” “不过说真的,咱们真得节省了。你猜这个月花了多少钱?不算亏损的,只 算车费、饭费、电话费,将近六百!咱俩人的工资才多少?而且我看相书了,咱 俩今年运气不好,不能干投机的买卖;原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都说准了,咱们 多背呀,看起来赚钱了,一踏上去都是翻板陷井!书上说得买点儿东西避避邪, 佛珠呀,佛像呀……” “你看你,还大学生呢,怎么信起这个来了?!”蒋立言不屑地望着她。 “甭管怎么说,咱们现在算得上困境了,得尽量克服一下,渡过难关。我看 咱们也设一个帐本,把每天的开销都记下来,到头来心中有个数。” 他们俩开始进入“战时经济时期”了,但这还是次要的,要命的正如质文所 说,现在自己已经进入雷区了:一旦此事泄露,虽然准备了若干“证据”,但也 经不住人们的闲言碎语,领导们若恼羞成怒了,什么是非也说不清的,自己也只 有“粉身碎骨”了! 所以现在还是还钱的问题,先把质文的嘴封住,至于其它方面出不出意外, 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蒋立言和陈秋田透露过借钱的意思,当然用了一种随随 便便的语气。陈秋田脸一红,说:“嗨,立言,这不是过俩月要结婚吗,我老妈 早把我的钱统起来了,发了工资全额上交,然后花多少再要,控制我的大手大脚 呗!你要借百头八十的还行,多了……”蒋立言一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说着玩 儿呢!”“立言,你要有困难就吱声,我没有我可以帮你找去,咱是什么关系? 你不找我找他妈谁去?”陈秋田认真地说。蒋立言想:你不行,阿贵也不一定行, 养着一个孩子呐! 想着这些时,他已经到了林河村村口,这次没有县里的小车了,他骑着从租 车处租来的自行车;骑着很慢,故乡春天的气息浸着他,使他略显苍白的脸有了 些许的颜色。麦子们开始拔节了,杆粗了,呈黑青:农村又快麦收了。 父亲没去做零活儿,而是在家里准备收麦了。他的背有点儿驼了,不过蛮有 力气的样子,黑瘦,不时咳上几声。母亲基本干不了活儿了,但还帮着收拾,在 一旁着些没用的急。 见儿子回来,他们都很高兴。蒋立言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厨房里说: “我去称一斤肉吧,立言回来了呢。” “去吧,去吧,捡肥点儿的,那样炒出菜来显油。”母亲吩咐道。 蒋立言心里不好受,自己在外面呼朋唤友、喝王八汤,还几千几千地赔,家 里得称多少斤肉啊! 母亲走进屋里,说什么秘密一样跟他压低了声音说: “你们那房有眉目了呗?家里给你们攒了一万了。” “妈,你们甭替我们张罗,累坏了身体怎么着?再说还有志文呢,她还没出 嫁呢!” “有她的,有她的。” 蒋立言走出院子,仰望着天空,眼里已充满了泪水…… 第二天一早他就骑上车回市里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匆匆地走了 出来。这就够了,走到哪里家也是让心安宁的地方。他路过县委时,下意识地冲 大门里望了望;风吹动着插在楼顶上的彩旗,一会儿象黄简的脸,一会儿象翻动 着的一沓钞票! 白白回了一趟家,存折上还是那点钱,而且把口袋里的“零钱”花得只剩下 二十七块了。照他俩的花钱速度,这些只能维持三天(还是不打长途电话的情况 下);而且离质文的期限还有六天,看来借钱是在所难免的了。 上午十点的时候,蒋立言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陈亚萍打来的,那丫头还是那 么大大咧咧的,不喊“姐夫”──陈聪也不喊,这个称呼使疏远于岳母家的蒋立 言听起来倍感惬意──偏是“你、你”的。她问你怎么老管着玲姐,不让她过来, 不知道今天是她二叔的生日吗? 让她过来,带一个吃白食的也可以!放下电话后,蒋立言没来由地一阵兴奋, 陈萍毫不见外的“你”口气,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就象一个疲惫的行人遥遥看 见一个树墩而立马儿有了歇一下的想法一样。 “不行,你是怎么想的?”陈玲却说。 “怎么不行?你不是说你叔叔挺疼你的吗?现在咱们有了困难,他帮一把又 怎么啦?”蒋立言见陈玲一幅不可商量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甭打我叔叔他们的主意。” “你是什么意思?噢,我明白了,我富足了、升官了,才配当你们陈家的女 婿;孙头孙脑的你们就不理睬了,是不是?你们陈家有什么?值得我打主意?我 是借,如果连这点机会 都不给他们,他们不枉称长辈了?还谈什么亲情啊、疼爱啊,都是他妈虚的! 哼,虚的!“ “你甭说了,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向叔叔开这个口的。”陈玲的眼泪淌了出来, “你甭忘了你是怎么把我领出来的。叔叔他们是疼我,别说五百,五千也会借给 的。可咱们不能借,不能借!” “我明白了。是我不对,我又把形势估计错了,你自己一个人是他们的女儿、 侄女,什么都好说,现在跟了我,就成了蒋家的媳妇了,而他们与蒋家是仇敌!” 蒋立言一身冰凉。 “不是仇敌,是咱们得争口气。只有风光着回去,而不能去索求什么。这么 长时间了,咱们不是一直这么想、这么做的么?” “那还跟路人有什么区别?你看人家,‘一个女婿半个儿’,结一次婚等于 发笔横财,等于多一个大本营,要什么有什么,真他娘的幸福!咱们呢?只有‘ 老鼠啃汽球──客气!’那还有什么意思,既然互相敌对,存心看热闹儿,还要 那些繁文缛节干什么?”蒋立言愤愤地感慨。 “你可以不去!”陈玲短促地说了一句,就起身到脸盆那里洗脸上的泪了。 屋子里真静。蒋立言捂着胸口,好象受了什么伤一样的姿态,但他不怪陈玲 ──也不能怪陈玲。“这孩子挺好的,越困难越贤惠、越有骨气,这不是你们蒋 家的好媳妇么?”他在空空的屋子里对自己说。他使自己很快平静了下来,如果 刚才冲动了的话;他坐下闲翻,须知已有很久不这样“闲”了。他发现一个硬皮 本被陈玲拿了出来,放在了枕下。这本硬面、封皮印着一副古人的《山水屏》; 里面的纸很白又很硬,使整个本掂在手里的感觉舒舒服服的。正因为如此,他许 久没动这个本,他认为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等于糟蹋了这东西。这本是陈玲买给 他的,那是结婚前的事了。 他把它翻开,见扉页上有陈玲的笔迹,题的是罗贯中《三国演义》开篇诗中 的两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的心一沉,就明白这里面记录的是陈玲的心曲了,而这些不知是何时开始 记的?是刚刚开始的,自己这一段太纷繁了,以致于她竟向硬皮本倾述了。他犹 豫一一下,但还是接着翻了,映入眼帘的是昨天的日期: “5 月3 日 天在下雨,天气又冷了起来。晚上九点半了,立言还没有回来,躺在被窝里 ;这已是春天了,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想起了姥姥给做的棉袄、棉裤;那是姥姥 说的‘一把抓不透’的散发着棉花香味的棉袄棉裤。我又哭了。因为我突然感到 很无助、很凄凉。独居一隅,没人安慰,什么事都得挺着、应付着,自己处理着 一切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我就长大了。真的吗?我真的到了独立经风雨的年龄了 吗?真的没有了避风的港湾,为我遮风雨的那把伞真的收起来了吗?感觉自己就 象毛茸茸的小鸡、小鸭或小狗,本应是很可爱的,却没有人怜惜。 我好想姥姥,想那个偷吃奶糖的小时候,想那个和舅舅们钓鱼、打猎、扔雪 球的时候。想那间小屋──那是‘我的家’吗? 无论是苦涩、艰辛,还是倦怠、彷徨,人总是要活着。真的失去了一切生存 条件后,也还要适应新的环境。没有粮食吃了就要去吃石头,没有了氧气就要学 会屏住呼吸,没有房子就应习惯流浪在风里。渴望风平浪静,谁没有渴望呢?又 有谁想什么是什么呢?但没有了希望还怎么活下去呢?活着累,可活着不累的人 又能生存多久呢? 昨晚我做了一个恶梦的。梦里我和立言因为穷困流泪、述说着什么,然后和 一群人在马路边等公共汽车,还有一些其他朋友,当时正是高峰期,忽然车开过 去了,有两个人迅速地上去了,而我们没有上去;这时候立言飞快地追了过去, 我在后面大声喊他。后来我清楚地看见立言抓住汽车的玻璃与那俩人扭在了一起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有人告诉我:立言进了医院,我急急慌慌地问那个 人:‘他的眼睛坏了没有?’那人说‘没有’;于是我们一群赶去医院看他,忽 然一个扎着绷带的人立在面前,开口对我说话:‘拿块蛋糕吃吧。’这时我才听 出这个吊着绷带的只露着两只眼的人是立言,我哭了,而他马上向下蹲了蹲,表 示没事儿;我问:那么身上呢,腰呢?他说腰扭坏了。我说:你为什么要追车呢? 他说:我实在受不了那俩人的得意劲儿。我说:你现在这样不就残废了吗?我又 怕又伤心,又哭,一下就醒了。 头晕晕的,屋里很静,立言睡在身边,轻轻地打着鼾。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 感谢一切神灵,这是一个梦。以后我不应该哭了,而应该欣慰,因为无论我们怎 样困苦艰难,但我们都是健康的。这便是平安,这便是幸福。我们是年轻的,应 该有所作为,至少我们会主动去做的。有了平安、幸福,即使没有钱、艰苦些, 也是应该满足的了。真的很感谢一切神灵,佑助我们平安、健康、幸福,今后无 论如何,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我和我深爱着的人的平安,所有神灵护佑 吧!“ 不知道陈玲现在走到了哪里,或在干着什么?蒋立言把纸页轻轻掀了过去, 指尖好象感到了一种滚动,软软的,令人的心酥痒,还有声音,是那种小小的几 乎听不见的“叮”或“呼”,或是别的不能模仿出来的轻微的叹息之声。那些字 犹如刻写在她的泪上;他感到热了,对,是通身暖融融的那种,为在别处走着或 干着什么的陈玲,为在屋里坐着的自己,为不在一起两人之间相互的牵挂。幸福 不是说的,也不是写的和画的;而且它不是随时而来、永久不去,正因为如此, 幸福才能成其为幸福。而感动则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风稠雨骤,感慨也是短促 而畸形的。他拿出一支笔,在新的一页上写下“5 月4 日”几个字: “……看了玲的日记,是偷看的;但我知道不适宜我知道的她的想法她不会 写,虽然我们可算恩爱。其实我也有角落。这么多年不写日记了,原本想诗与文 就是日记,可诗与文已很久不写了,就是写也是把哀伤与快感过滤、精致化了。 所以我缺少一种年华的真实。所以写,不知以后能否坚持? 这一阵儿够倒霉的,可谓事事不顺,又陷入重重围困中了!苦笑一下,不能 消退;大大咧咧,依然存在。记起一句古文,大意是‘所恶有甚于生者,故难来 不避也’,这是鼓励别人自杀的话,还有一句:‘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那就骄 傲地死去。’也特哲理。其实人大多是曾经骄傲过的,一旦不能骄傲了,感到窒 息了,就开始奋争,追求失去的骄傲。其实即使追回来,其间的不骄傲──卑微 已多多了!过程漫长,是精神支撑着瘦弱之躯。 我却不想自杀,在此时。就好象刚才面对哭泣的玲,其实我也想哭。但没有 :一是哭不出来,一是不能哭。自己担负着一个人呢,于父母自己也成人了。不 在肩膀宽厚与否,关键是‘肩负’着。 一个月了,尽管我们全力扑救,但效果还是不算好,其实人活着不可能看出 多少多少天的;活在混乱无序的生活中,力道一股一股地横冲直撞,安谈计划? 自己还稚嫩着,总幻想一种秩序,幻想自己高大的过程;想到父母、亲朋、妻, 其实又哪有力量!感到力量有限,在这不知不觉已成年的时候,困境,还是困境。 好象一大团乱线,可能知道怎么‘解’,但得多少时日呵!我不敢说输,连想也 不敢想。妻是贤惠的,这是我的福气;我们确是相爱的,这又是一个福气。 苦闷,恨。我不会放过一个恶意的人的,就好象鲁迅先生的‘一个也不饶恕 ’,其实恨之深正因‘爱之切’,我总是把人们想得太完美,到头来绊倒在自己 的想象里,哑口无言。什么老作者,一个老流氓而已,他是得意的,因为他欣赏 到了年轻人的窘态,这是对他平庸年华的一点儿补慰吧?什么女干将,精于世道 的骗子而已,骂她一句就有脏口之嫌!对这等人的宽恕,就是对良善的犯罪! 是啊,人生是一条前景迷茫广阔而脚下坑洼泥泞的路,走过它得需要多种的 心态与生态,虽然心是悸悸而悻悻,但我还是愿我们这两个人儿,走好!“ 硬皮本最后几页竟是这几天的收支表,陈玲记道: “5 月2 日: 肉:6.00元面条:1.40元大葱:0.30元馒头:1.20元电话:8.00元车费:0.50 元合计:16.90 元5 月3 日: 酱豆腐:1.20元皮鞋油:2.00元电话:4.30+2.50+3.00=9.80 元洗澡:3.00 元发信:0.70元电池:1.00元共计:18.50 元 5 月4 日: 支出:100 元电话:0.5 元换气:32.00 元……“ 抒情是没用的,现实的困难明摆着。必须得借钱了,蒋立言想。跟谁借呢? 不错的但是有困难,没困难的又因关系一般而借不着。他很是权衡了一阵儿,最 后选择了阿贵。同是“议会”成员,虽然有一个孩子上学,但毕竟是成家多年了, 即使借不来,也能哈哈一笑过去。他找到了阿贵,说的挺干脆: “你这一阵儿怎么样,手头上宽松吗?” “怎么,你是不是需要钱?” “本来没事儿的,这不是那本诗集么,把积蓄都花光了,印刷厂的老板挺讲 义气的,从 不提钱的事儿;可我心里老惦记着,人家不提咱不能不提,是不是?我这几 个月一直在攒, 操!够上省吃俭用了。本来过一阵儿就够了,可我听说人家遇上了一点儿事, 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就更坐不住了,想凑凑还上得了。这不,想到了你。“蒋立 言撒了一个谎,从里到外都虚着。 “差多少?”阿贵问。 “七八百吧。”他多说了一点儿,因为他知道,还完三千元后,他们的折子 就废了,可离发工资还有一段时间。 “不算多,明天我给你拿来。”阿贵很痛快,又问,“我看你这一段很少凑 我们了,挺忙是吧?还是躲在屋里发愁?这一阵儿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吗?唉!世事如棋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蒋立言被阿贵说得 心一酸,感叹道。但却不能说出原委,即使是朋友,这气受得真窝囊! “怎么显老啊?前一阵儿你搞青年文学作品选不是闹了一笔吗?大家都说做 得挺好的。” “那能有多少?充其量算个跑腿儿费。干点儿事呗,谁让咱喜好这个呢?” “这倒是,不过不少人说你从中捞了一笔呢。人就这样,放着事儿谁他妈的 也不干,别人干了他又鸡蛋里挑骨头,赚钱怎么了?现在谁不想赚钱啊,辛苦半 天什么也得不着才是傻逼呢!” 蒋立言能看出阿贵在为自己愤愤不平。他这是第一次直接而客观的听到人们 对作品选的反映,专号印出来了,还算精美,他及时抑制住自己,没在内心渲染 人们的恭维,反倒注意自己走路时姿态了。可他没想到人们真正关心的是他从中 赚了多少钱,而且都不约而同地悄悄地关注着;虽然此事已经令他哭笑不得、寝 食难安了,但还是在心头掠过几缕愤慨。 不少道理是在刹那间明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世界不是我想象,” 但对于这个环境,他蒋立言不能“安静地离开”,只能“留下来等待”,等待 “纸里包不住火”的结局、人们继续非他想象的变化态度。 他在这样的状态下碰见王主席的。王主席说:“小蒋,你来一下。”然后就 走过去了。他脑袋中“轰轰”爆炸着跟在后面,心里很异样,好象那“嘭嘭”跳 动着的已缩成核桃那样了。 走进屋里,王主席让他坐下,表情并不是那么严厉: “小蒋,听说你这一阵儿总往外跑啊?” “王、王主席,我这一阵儿事儿多,有时不亲自去一趟不……行,所以……” “这倒没什么,咱们这单位不象其他单位那样紧张,不过该你值班或者有什 么集体活动时,最好跟当班的领导请个假,过于散漫了影响不好是不是?” “哦,我一定做到。”蒋立言的心还提着,他想这十有八九是开场锣,后面 肯定还有别的事儿。“还有一件事儿也有人反映,就是──你现在住的房子,那 间屋本来是你们的宿舍,你一个人占着难免有不好的影响。你有困难,领导们也 知道,所以研究了一下,你们可以象征性地交一些租金,这样的话,对别人也有 了一些交待,至于租金嘛,每月一百吧,比外面租房便宜……” “行,行!”没等王主席说完,蒋立言就抢着表态了,不是什么好消息,但 总比“有人反映”更坏的消息好吧?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 从王主席屋里出来,他才冷静地悲愤起来,不仅是每月凭空多了一百元的支 出,合理不合理先不说,这于现在的景况绝对是雪上加霜。更令他不平的是“听 说”与“有人反映”,总有人整日针对着别人,而自己自从搞了作品选后,就更 有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意思。这也算自己筹措、忙碌俩月的一项回报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