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遥,你先等一下!我打印好照片就出来。”听到开门的声音,关关一边给 秦珂回话,一边扬声道。 路遥没有回答,目光流转,在餐桌上那对高脚杯上顿了一下,最终停在了“门 童”沈约身上。沈约含笑以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他让向客厅。 “路副组长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咖啡?”沈约自动自发地将自己代入主人的 角色,“亲切”地“关照”他的需要。 路遥眸光一闪,说道:“大家都是客人,怎么好意思麻烦沈先生?” 有意思!沈约脸上笑意更深,看向路遥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研判的味道。情路从 来只容两个人并肩而行,他认同路遥的“品位”,尊敬他的“勇气”,只是他的责 任,就是将路遥变成“不上道”的那个。 “不过举手之劳——” 沈约还要再接再厉,不过关关已经拿着一摞照片走出书房,打断了他的话, “路遥,你来得正好,这组照片是丁匀在现场照的。现场的录像秦轲正在上传,可 能要在车上下载了。” “就算要谈工作,也要让别人喘口气再说。”沈约自动自发揽住关关的肩, “劝诫”的语气更亲昵到让人侧目,非常热情地帮忙“待客”,“路副组长在片场 想必也没吃好,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加入我们。” 关关拨开肩膀上沈约的手,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路遥,“是我疏忽了,先吃 饭再说!我去拿餐具。” “你还是坐着吧,我去就好。”沈约自告奋勇,还非常体贴地倒了一杯果汁送 上。 关关没理会他“特别”的殷勤,和路遥一人一摞照片,看得聚精会神,吃得却 是心不在焉。沈约撑着下颔,含笑看着她投入的神情,这一桌美食有灵,发现自己 竟是犯罪现场的佐料,应该也会“死不瞑目”吧! 桌上的食物很快被扫荡的七七八八,MSN 的呼叫声又起。关关往炼乳碟子里盛 了几颗草莓,端起来闪进了书房,将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甩在身后。 “你真是不吃甜食会死星人吗?”沈约“有礼貌”的提问,被她关在门外。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嗜甜如命。”路遥将一颗草莓送入口中,然后说道,“半 年前那个连环强奸杀人案,你应该听说过吧!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听那个凶徒供述 犯罪事实。从那一次之后,只要有案子,她就离不开甜食。” 沈约沉默了,他是律师,当然也听说过年初那个轰动全国的案子,凶徒在3 个 月之内,强- 奸并虐杀了4 个年轻女性,据说连负责现场勘验的法医都吐了,足见 现场惨烈。最要命的是,那个杀人犯在被判死刑后的第三天,竟然神奇越狱,到现 在还不知所踪。她嗜甜的背后,竟隐藏了这样的事实。 “你关心她,可是你根本不了解她。”路遥直视着沈约的双眼,继续说道,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如果吃甜食能让她释放,为什么要阻止她?”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 “她最常去的面包坊,就在小区的商业街。店里的甜食都是果糖提取,就算吃 很多,摄入量也在健康标准之内。”迎着沈约疑惑的眼神,路遥的口气,仍是轻描 淡写,“那家店绝对不会有问题,因为它的出资人,就是我!” 沈约也捡了一颗草莓,果实的红与手指的白,触目惊心地对照。他看向路遥, 唇边微笑的弧度,依旧是近乎神秘的完美,“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她需要的释放, 其实可以更单纯……” “看这张,秦珂刚刚说,刘放的电脑中了木马病毒,骇客远程控制电脑进入了 DOS 状态,不停地复制‘traitor ’这个单词。”趁着排队过高速收费站,关关将 电脑中的照片放大,指给路遥,“可惜他们那边的技术人员没有追踪到对方的IP。” “叛徒吗?看来是他们窝里反了。”路遥收敛心神,向笔电的屏幕看了看,然 后说道,“我们并没有对外透露过那张黑桃A 的存在,除非他们团伙内部,才会有 这张黑桃3 出现。” “这应该也符合我们的推断,在刘放的家里找到了一些SuperK。S 市那边同意 给我们一份小样,并共享检验结果,看这种粉的成分,和我们在陈玉身上发现的是 否吻合。”关关低头翻着资料,表情凝重。 “小冰箱里有‘乐之’新出的手工巧克力,店员说原料是从比利时进口,他们 又自己DIY 的。你先吃一点,养养神。你也听丁匀说了吧,那边负责这案子的,是 重案一组组长,我和他合作过两次,他绝对不是Teamwork的典范。”路遥说完,便 一脚踩上油门,路虎犹如离弦之箭,狂飙而去。 事实上,路遥对于那位重案组长梁升的评价,可以说是非常“有所保留”。对 于他,最恰当的评价,就是沙猪——沙文主义猪的简称。 才下了车,还没等她表明身份,他便用那种丝毫没有尊重的,加了料的痞子眼 神,在她的身上绕了两圈,然后笑着对路遥说:“路队长果然不同凡响,连出来办 案都不忘马子相伴,逍遥快活啊!” “一年不见,梁组长讲笑话的功力还是没有半点长进。我已经转调检警联合独 立调查小组副组长,这位是我们组长,高级检察官关关博士。” “呦,你们H 市司法界的晋级系统,依旧不改选美标准啊!”梁升瞟了关关一 眼,依旧笑得十分放肆。 “梁组长过誉了,无论如何,选美标准总比土匪标准好。”关关微微一笑,礼 貌周到地说道,“梁组长,麻烦让一下,我在意的是您身后的犯罪现场,至于您的 笑话,只有改日领受了。” 在刑警系统的通常观念里,侦查和战争一样,都不该让女性涉足。所以,女性 刑警不仅数量珍稀,而且往往要突出自己的“男性气概”,才能在组织中生存。像 关关这样的检察官干预侦查,通常都被视为外行领导内行。会受到排挤,在某种程 度而言,算是正常。只要这种排挤不会影响到工作,关关都是随他去。梁升显然是 越界了! 秦轲笑得肩膀抽搐,丁匀拉了他一下,这才将手上的资料夹交给关关,说道: “已经确定死者是刘放,是S 大美术系三年级的学生。这间公寓是他父母购买,就 在他名下,根据S 大提供的资料,他的血型和那张血书上的男性相符。最重要的是 ——” 丁匀指向墙壁,从灰尘的边界,还能看出照片、海报、简报的痕迹,不只一处 有墙皮外翻的痕迹,边缘还很“新鲜”,看来墙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嫌疑人带走了。 关关皱起眉,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刘放很明显,已经迷恋沈约到了走火入魔的地 步。 关关的目光慢慢扫过这个房间,床上被褥卷成一团,斑斑血迹和粉笔画的人形 触目惊心,黄色的编号证据牌旁边,还有几颗药丸。电脑桌和餐桌上,泡面和外卖 的盒子胡乱丢弃,只是照片里放置电脑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秦轲马上说道: “技术员本来想利用那个木马反追踪,结果他们的电脑和这台电脑一起烧了。他们 正在恢复硬盘数据……” 路遥一挑眉,目光在梁升的脸上绕了一圈,终究什么也没说。后者冷哼一声, 道:“现场证据已经收集完了,因为上面说路前队长大驾光临,才保留到现在。关 检察官和路副组长好歹也该留下点‘高见’,让咱们兄弟学习一下!” 路遥正要说话,关关便举起了手,率先说道:“我想丁匀探长之前应该有和梁 组长通报过,死者刘放是我们手上一桩连续杀人案的嫌疑人。从室内环境,屏幕上 滚动的‘traitor ’(叛徒),还有这张扑克牌,我和路副组长初步推断,这次的 案子是内部崩坏的结果,也是连续杀人案的继续。鉴于贵方既没有在房间中发现第 二个人存在的证据,我也只做被害人分析。” 关关走到门口,指着厨房里堆积的垃圾说道:“这里全部都是快递的包装袋, 上面有网购标志,内容从衣物到零食无所不包。电脑桌旁泡面和外卖食盒堆积如山, 这些都足以证明,刘放是一个极少与外界交流的网瘾宅男。死者对沈约有超乎寻常 的迷恋,以他的个性而言,这种感情是极端私密且内向的,他并不会同外人分享这 份秘密。如果可以同外面的邻居交流一下,或者查找一下监控录像,能够得知究竟 他平日里和什么人来往,想必会对破案有所帮助。” “是,关组!”秦轲的脸上写满敬佩,“这是个新小区,摄像头虽然装好了, 却还没有启用。我们已经问过左邻右舍,这个刘放是独居,平常深入简出从不同邻 居来往。对门的邻居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十天之前,他带着行李箱出去,不过没 有见到他回来。至于他的朋友,住在楼下的邻居王先生曾看到他带着三个女生回家, 没有人再见过他和什么人往来。这是那三个女生的拼图,不过时间太久了,王先生 有些记不清楚。” 秦轲做拼图的功夫,在S 市警局独占鳌头,功力可以媲美专业的肖像画家。这 次也是巧妇为无米之炊了。关关看向拼图,挑出其中的一张,“拿一张孙瑛的照片, 去给王先生再辨认一下。” 路遥接着关关说道:“死者的面部表情松弛,没有任何痛感。床上散落着SuperK, 足以说明他死亡时处于深度兴奋状态。这样的状态,是没有办法给凶嫌开门的,也 就是说,凶嫌或者是拥有住宅钥匙,或者是在死者嗑药之前,就已经身处此地。我 想死者绝对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在床上嗑药磕到high!” “所以关检察官的结论,就是熟人作案?”梁升说道。 “不仅是熟人,而且有相当的医学背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与凶嫌同一团 队的都是女性,能够从背后这么精准地□心脏位置,并没有再补第二刀,这足以说 明她对自己的持刀技术非常自信。她小心地除去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足以说明 她的谨慎。她带走了其他有沈约标记的东西,现场没有留下一点刘放迷恋沈约的证 据,可见他非常细心。根据她的行为,初步可以认定,她虽然疯狂,却非常有条理, 聪明谨慎。日常生活中,只要不触及她的应激源,不会有人察觉到,她是个精神错 乱的妄想狂。” 梁升站直了身体,露出玩味的笑,“关检察官的推理天马行空,真是让人大开 眼界!如果您要写推理小说,在下一定做您头号粉丝。” “推理只能链接证据,指导侦查,我们本来期待贵方可以提供足够的物理证据 ——不过现在而言,我们只能期待贵方鉴证组的数据恢复技术了!” 梁升一笑,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证据——被害人的尸体已经送到法医室, 如果关检察官有兴趣的话,重案组愿意提供‘现场直播’,以示合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