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秘密和问题 有一把伞撑了很大 雨停了也不肯收 有一束花闻了许久 枯萎了也不肯丢 有一种朋友希望能做到永久 即便青丝变白发 也能在心底深深保留 ——《美丽心情》 77岁的我再次打开佟英这个文件,这文件是十几年前打开了的,这些年我没 事就在回忆中看看这些文件。有十多年的时间我的记忆都停止在那些文件上。奶 奶不知魏晋,我何尝不是呢?虽说世界已变得面目全非,台湾问题的解决,克隆 人的风波,宇宙信息的破解都在记忆的窗外飘过——这些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并不想去换磨损的器官,或者冷冻起来再过半个世纪解冻复苏,那未来的世界 会何等陌生而恐怖啊!它没有老宅、没有父亲和母亲,没有佟英,没有亲朋,啊 不,我不愿生活在未来,我只属于我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此刻,我的思维和思绪 还停在十多年前的过去—— 哎,我原以为这些文件是她的日记,也许我的好多谜团都可以破解。然而不 是,是她十多年前记录的点滴想法,都是怪问题。只有同她一样有古怪想法的人 才会对这些古怪的念头有兴趣。文件共有两个,另一个文件我打不开,我企图在 这里找到打开另一个文件的密码,却不得要领,徒劳无功。我默念打开的这些字 句,她的面影就重现眼前,七十多年的经历电影般从脑中闪过,与此同时,我的 眼睛从屏幕上逐字逐句地扫过—— 我的一生有好多想法,都能申请专利,但从没有申请过。我只是觉得好玩, 也并未认真去谋取什么,名呀利呀风光呀。我一生从不刻意求什么,只要求随意, 自在,自由。这叫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如果你有幸看到,就留给你吧。但我深 深知道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那就传给你的女儿吧。我在每段前加了个三角符号。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为国家节约100 亿。你还记得学校有一次组织我们看过 电影《百万英镑》吗?国家可以发行100 万一张的钞票。这种钞票没有实用性, 它只能观赏,作为炫耀的身份,它只能躺在保险柜中,或装在镜框里。它只是锦 上添花的装饰和富极无聊的点缀,就让人家有这份虚荣和雅兴嘛。 △进入21世纪以来,恐怖主义让全世界不得安宁,其中的劫机让人头痛不已。 其实也很简单,只需在舱内安置一种气体,一旦发生劫机,驾驶员只需按下一个 按钮,气体出来,全体旅客一律昏睡两个小时,这时间足够打理一切。驾驶员有 一种解药或有一个单独供气的面罩即可。当然这种气体要选好,对于现代科技如 此发达的世界,这种科研是小菜一碟,选得好,这两小时还可做一个美梦。 △这是一道数学题,你也不懂,就略去算了。 △整个宇宙归结为6 个数字:N ∑Q 入Q 和D 组成。你为啥子不喜欢数学呢? 世界是由数字组成的。 △一个小发明:发明一种鞋,后跟是活动的,上山正装,下山反装。工艺上 完全可以办到。我已设计好了,见图(略) △自行车的衣架几十年一贯制,它可以变得更方便更实用,加宽加长并折叠 即可。自行车的型号样式颜色刹车什么都改了,就是衣架不变,像汽车一样没人 想到改进一下。我已设计好了,见图(略)。 △一个小设想:市政出钱购置一万辆自行车,全用特殊色,无照,无锁,在 任何地方停了任何人都可骑,你进商店放在门口,出门时随便骑一辆就走,每人 都如法行事,任何人出门永远有车骑——像公用设施罢。你还记得数学老师讲无 穷大的例子吗?无穷多的人有无穷多减一的帽子,每人进门脱帽,出门戴帽,明 明是少一顶帽子,却每个人出门永远有帽子戴。就是这个道理,一万辆车足够城 市几十万人共用。这要减缓多大的交通压力呵,我算了一下,相当于30条公交线 路的人流量,要省多少钱,要少多少拥挤,要少多少交通事故?这个账不可小看, 这个便利更不可小视呢!在交通堵塞的现代化城市,这项革新可带来巨大的效益。 (由于人流量的不均衡,可定期定时集中移动自行车,这只是个小小的易操作的 技术问题。) △同理,每个商店门口都可备这种公用雨伞。随到随放,随走随拿,永不匮 乏。尤其是这个城市每年雨季时段。还有乍阴乍晴的日子,自带极不方便,带了 有时不下雨,不带偏又赶上有雨。你一定会说白娘子和许仙的缘分少了,我只考 虑技术层面的事儿,浪漫与我无关。 △人类一直在寻找宇宙中的生命,有报道说,50亿年后太阳扩大10倍,亮度 扩大1000倍,那时冥王星会成为生命的绿洲,等等——类似这些重大的研究从一 开始就是错的,也同汽车的发明一样开始就拙劣——生命的绿洲为什么非得同地 球相仿?!不同的温度孕气候为什么不能产生另一种“人”。用地球人的生命作 标准,不是削足求履吗?换一种角度,一切都会改变。 △一件小事儿:可乐或矿泉水瓶盖儿,应做成不同色或编号,众人在集体活 动中使用时常常分不清哪瓶是自己的。一箱中至少应有10种不同色的瓶子(或盖 儿也行)。同理,纸杯呀、塑料袋呀都- 应如此办理。 △汉字还可以再简化一次。 △世界上缺水,中国缺水,就没人想到把雨水留下来用(除了水库还有别的 办法)。(具体办法略) △有一年我突然有了高血压,人们告诉我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降血压 或降脂、抗凝、稀释血液的菜有:黑木耳、大蒜、洋葱、青葱、柿子椒、香菇、 青莓、菠萝、柠檬、西红柿、红葡萄、橘子、生姜、香芹、胡萝卜、魔芋、山楂、 紫菜、芹菜、海带、核桃、玉米、芝麻、苹果、猕猴桃等等。为什么不能发明一 些菜,将增和降血压、血脂的菜配搭一起,做成相互抵消功效的菜来满足人们的 口欲呢?这种全新的菜才叫无害菜系呢,将凌驾于其他各种菜系。(当然还可配 一些有关的药物:复方丹参、当归、绞股蓝、川芎、潘生丁之类)如果这种配伍 不好操作,但它仅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方向性的问题已经定了。 △最后说说个人的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2003年的春天,中国发生令人恐慌 的非典型肺炎,进而波及全世界。这本是一个自然界达到一种生态平衡,保持生 物链完整的一项措施,只是由于人类的干预——正像战争和瘟疫不能控制人口一 样——中断了上帝的安排。我刚好在这之前到广东进行一生中最后一次旅游,回 来后我发觉我可能染上了“非典”——顺便插一句,非典这两个词用得不准确, 因为以后还会有非典型肝炎、非典型肾炎、非典型肠炎、非典型心肌炎、非典型 脑炎等等,非典不能只说肺炎,这会搞混淆的。 我发烧干咳。我不能出门,不能去传染别人,当时又没有特效药,而且我本 来就想了结此生的,我闭门躺了两天,呼吸开始急促,我在迷糊中灵机一动想到 了一个药方,我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小玻璃瓶,抖出了一点白色的药粉,吃了。 又过了一天,症状减轻,我不敢再吃了,过了两天,我全好了。我戴上口罩,不, 不是口罩,家里没有备用的口罩,我是用胸罩改的,这名牌胸罩粉红色,有一圈 精致的花边,我闻到了一股香味,你千万不要想入非非,你想的应是“扫黄打非”, 全国全世界都在“打非”,我也是为了不传染别人才想出的不策之策,没想到后 来就有人模仿,我上超市匆匆买了一大包食品回来,自我隔离了10天。没有人照 顾我,因为我本来不打算再在这个世界混了,所以无所谓,生也好死也好,都一 样,这种平静的心态让我度过了那些日子,我不想你知道,也不指望你或别的什 么人来看望我,我这个人孤独惯了,那只伴我的小猫有点叫春,我在15天后打开 了纱窗,它找它的幸福去了,我松了一口气。我关了窗,我想世界上会有人喜欢 它的,它太漂亮了,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尾巴毛茸茸的有茶杯粗,它比黄黄漂亮, 严格说我爱猫是从黄黄开始的,可惜它也早走了,我也要走了,我将这只猫留在 这个世界,我是想它会传宗接代,生命会延续下去的,有一段时间人们不准猫狗 上街不准上公共场所,后来发觉是冤枉它们了。它会生一只漂亮的小猫的。 我吃的是海洛因,一克。 我写的这些,自编了一本小书,就叫《奇谈怪论集》。不过我不想出版了。 再见。 我决定将这些文件全部删掉。 当我同这个世界告别时,这些秘密将随我而去。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秘密 的世界,而且好些秘密都是不可解的。我的去世,将为佟英保密,也为世界保密。 于是我对世界也说一声:再见。 删除后我有些后悔,我最终还是从回收站中将它们恢复。我将它留给我的女 儿。他们下一辈也许有智慧破解这一切生命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