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刘越周一大早上班就走进我的办公室,说晚上要请我喝茶,看王总能不能赏 脸。我笑着说,就算是鸿门宴,我也一定要学你的先祖刘邦。刘越嘿嘿笑着走了。 还是在上次的那家酒吧里,同样的是一壶龙井。我一连声的感谢他,说要不 是刘总仗义,我的公司拿不到那笔合同。刘越说王总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随便聊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刘越说合同中的服务内 容肯定能提前完成,他会很快把剩余的款项打到我公司的账上,只是…… 我说你有什么就直说,别卖关子。我以为刘越要跟我拿点好处什么的。刘越 犹豫了半天说,那件事情他总觉得有点不妥,要我提防着点白露。然后又说: “王总,我可什么也没说啊,你别往心里去。”我说没事,我们喝点酒吧,两个 大男人的喝什么茶呀。 走出了酒吧的门,我有点微醉。刘越的话一直在耳边反复播放,一脸诡异。 白露的影子不停地在眼前漂浮。我哈哈大笑,手一挥叫了辆出租,司机问我去哪 里的时候还笑个不停,以至于他忍不住问我乐什么呢,我说朋友讲了个笑话,很 好笑的。然后告诉他去某某小区。 杜若就住在那里。当我每次对人性感到一点悲凉的时候,只想回到她那里, 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睡去,什么也不想。虽然杜若现在视我如无物,但我 还是想去她那儿。刘越的话无论是真是假都并不重要,总会有一个人的卑劣在最 终显山露水。古人早就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我永远都学不会这一套。 身边的每个人都衣冠楚楚,人模人样,你能看得到谁的内心龌龊不堪,谁的内心 又洁净如镜? 打了无数次电话后,丫头终于接了我的电话。我很平静地讲述着我这段时间 的痛苦,丫头一下哭了,说猪头是她不好,让我原谅她。“爱是一种依靠,只想 陪伴你到老,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没有丫头的日子,我的世界一片荒漠。我 忽然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方向。是的,是方向,这段时间我像一只处于热 锅上的蚂蚁,在生活的煎熬之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丫头不理我,甚至让我想 到了多年前老谋给我的咒语,难道我真将为了一个女人而活着?有了丫头,我将 拥有一个世界;失去丫头,我将一无所有? 可是分明现实中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我去关注。比如快过年了得给老父老母表 示点孝心,比如我的公司很快将拿到另外的款项,比如过完年后我将去德国学习。 甚至再将视野放开一点,比如十六大的思想春风化雨,比如中国经济再次实现了 8 %的增长,比如联合国和伊拉克在核问题上喋喋不休等等。 有人说,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我在爱与恨的世界中纠缠,不 能自拔,记忆中女诗人的诗句犹如箴言,透彻无比。题目《爱的筵席》:“是令 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 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什么是爱? “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很多年以前我畅想到这样的爱情时被感动的 热泪盈眶。很多年以后我会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拼却的爱情,会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吗? 心是我的王子呵 蓝海洋在四周微笑 我在对爱情的幻想中,对着墙壁上的大镜子无声轻笑。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目 光如水,面庞冷峻,但笑容依然动人。杜若曾说我,就笑起来的时候好看一些, 其他时候是个丑八怪。看来我应该微笑着去面对生活,或者爱情,这样也让别人 能多感受到一些美好的景象。 再过两周就要过年。今年的春节来得太早,就像圣诞节前的那一场雪一样, 让人猝不及防。老爸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最好能带个媳 妇回去。当然这主要是老妈的意思。我汇报了一下自己公司的情况,听得老爸龙 颜大悦,夸我这个儿子有出息,末了也不忘叨唠几句,要注意身体啊,钱乃身外 之物,不能见利忘义啊,听得我实在烦。我说都知道了,等过年回家再说。 刘越这小子说话算数,合同超额完成,他二话不说按照原来的结款方式,把 多出的两万一并划到了优策账上。整个公司的人都高兴的屁颠屁颠,那两小姑娘 说过年了,王总应该给双薪,现在大公司都这样。老谋笑着说,我们哪是大公司 啊。小姑娘转向我:“王总,你肯定是想把公司发展壮大的,是吧?”我说当然, 那就……。两小姑娘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欢呼起来,“王总英明,王总伟大……” 我忍住笑,表明了我的想法,说杜若策划的那本书估计有市场前景,看我们 能不能想办法用这笔钱去做这个项目。老谋欣喜若狂,连说一定有办法。我承诺 做成这笔项目后,一定给那俩小姑娘好处,她们马上开始出谋划策,讨论如何去 做,双薪的问题早抛到脑后了。 梅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尤其信心十足。梅说她最近还带了个家教,给一个 大学女生教英语,一天两小时,能挣100 块钱。这样也能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我说很不错啊,北京的一般白领也就一月3000块钱,你比他们可强多了。梅笑着 说:“多谢王总夸奖!” 梅已经可以在别人的搀扶下走路了,有时候她也会自己扶着床慢慢地走。我 想像着梅蹒跚学步的样子,很为她高兴。梅说刚开始的时候,她动一下都是钻心 的疼痛,因为几个月没动了,骨节都有点变硬。但是一想起医生,父母,老段, 我,以及所有这些人的鼓励,她没有理由放弃,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动,一点一点 的学走路。 我鼓励她,反正好话一箩筐,顺嘴就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 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吃了这么多苦,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 你的……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你很快会好的”并大胆的作出预言: “你将来必将成就一番大事。” 梅大笑:“我可不想成什么大事,恢复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梅说这 次事故之后,让她悟出了很多,以前追求物质生活,很虚荣,现在这些如过眼烟 云,都看开了。等她好了之后一定做点有用的事,去报答那些曾经在病中帮助过 她的人。 我说这不就是一番大事嘛,梅说是吗,“我觉得充其量也就是做点为人民服 务的事,比如为人民打扫大街啊,种几棵树啊什么的”。我哈哈大笑着说:“我 代表人民感谢你。” 梅也笑:“你呀,哪是人民啊,以后肯定是个资本家,到时候别忘了捐助一 下希望工程,人民就很感谢你了。”梅开玩笑地说你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 限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中去。我说那是那是,为人民服务,其乐无穷。心里忍不 住暗笑,这个傻姑娘梅,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呢,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什么服务 不服务的问题啊,多少官僚都在为自己服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犯得着去为人民 着想吗,省省吧。 梅问我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家,又说老段打算在过年的时候第三次去看她, 问我去不去她家。我顿了一下没答应,说到时候再说。 梅很理解的表示,“知道王总是个大忙人,来不了那就算了。”她说以前是 她太绝望,老想着要人去陪陪她。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而且可以做点有用的事 情,所以就不那么想了。我还以为是她带的家教,原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梅说 老段打算发起一个面向整个社会的“爱心工程”,把各个地方的民间慈善机构联 合起来,号召更多的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现在每天帮老段整理相关资 料,很忙,也很充实。 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梅夸过我的一句话,说:“老段真伟大。”梅叹口气, 说个人相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太渺小了,老段做的事情不被很多人理解,说他吃饱 了撑的。老段把他的亿万家产投入进去,又图什么呢,就换来的是别人对他的嘲 笑吗?我反问,老段需要人理解吗?梅说当然需要,如果有更多的人来加入这个 “爱心工程”,不是可以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吗,这个社会岂不是会变的更美好 一些。 放下电话我沉默半响,一下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又惭愧了半天。 我向四郎征求意见,如何才能把杜若的那个项目拿过来让我做,这孙子出了 个损招,说你趁她不注意直接偷出来复印一本,然后找人弄书号,印刷厂开印, 再通过图书发行公司销售不就得了。我连说操你丫的,当年你就这么发家的吧。 四郎笑着说:“这简直是小儿科”。 我决定还是跟杜若商量一下,最理想的结果是杜若直接给我做,等赚了钱后, 万一她公司发现引起相关纠纷,到时候要么辞职要么用其他的方式来解决,至于 怎么解决,我还没想好呢。有四郎这孙子呢,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他干过不少,肯 定有办法解决。我多了个心眼,趁杜若不在先把书稿复印了一本,然后才跟她说。 杜若没等我说完就柳眉倒竖,她生起气来也那么好看,我看她气得几乎要把我一 口吞下去,搭讪了半天只好无趣地回去了。 老谋在这件事情上极为热心,我还在犹豫这么骗杜若会让她很伤心的,他就 撺掇我去买书号了,而他要马上去联系印刷厂的事。我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去 找正在搞杂志的大学同学康猴子。康猴子当年是我们班的双猴之一:“网猴”, 是个网络高手,在学校时老在熄灯以后向各位兄弟义务传授网络知识,那部风靡 网络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通过康猴子在班里流行开来,一帮小女生成天 缠着康猴子要去学上网,康猴子那时候也着实得意了不少,每天春风满面的,不 知道东南西北。去年他和一个法国小子在北京折腾了一本电脑杂志,我在报摊上 经常能看到,都是一些面向菜鸟教怎么上网啊之类的启蒙教材,卖的风风火火的, 捞了不少钱。我的公司开业时康猴子戴了副眼镜,俨然一副主编样,说话也变的 慢条斯理起来,我们骂他你丫真是一个“猪鞭”,康猴子笑着接纳,不无得意。 我打电话约他在“九头鸟”吃饭,因为康猴子是湖北人。酒酣耳热之际,康猴子 拍着胸脯说书号和销售的事,都交给他。我当然不会亏待他,给他许诺赚钱后给 他1 %的利润。 晚上我做了个梦,在一座前面有点微光的迷宫里,我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向前 走,有个人在前方向我招手,那张脸依稀像四郎,又像是刘越,或者就是我认识 或不认识的其他人,往前一步,只需一步,我就到达光明的彼岸了,可是我一直 在走,在走,却始终也走不到……梦醒了,我一脸大汗,才发现自己还睡在杜若 的床上。 冷战还在一如既往,如果就这么将我们两人两年的生活画上一个句号,未免 太过残忍。杜若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面对杜若的时候,我忍不住总想如果有一 天针尖相对,又该如何收场? 每天只要一上网,总是会碰到丫头,丫头还是习惯性的在下午出现。在语音 聊天室“跟你去私奔”里,她俨然已经是女皇。丫头把她的照片贴了上去,惹的 聊天室里的登徒子前呼后拥,鲜花遍地。 我从来不在那里说话,静静地戴上耳机听着丫头的歌声,丫头送出的祝福以 及她朗读各种网上流传的帖子,其中就有我给她讲过的那个关于蜘蛛的故事,还 有一个打动了无数小女孩的爱情痴语,说是一个男孩为了生病的女孩,甘愿变成 一只蜻蜓,女孩不知道。而等男孩终于可以变成人的时候,女孩却已经爱上了给 她治病的医生。男孩祈求上帝,就让他永远做一只蜻蜓,落在女孩的肩头守候她。 丫头感动的一塌糊涂,读完的时候声音已经哽咽。我只有轻轻摇头。这样的 故事在成人世界中只会让人发笑,可是面对着丫头的那份纯情,我只有小心地去 呵护。也许,我爱的正是丫头的这份纯情吧。无数次我总把这份感情和我的校园 爱情对比,都是同样的刻骨铭心,同样美的让人心碎。偶尔的时候,丫头会跟我 私聊两句,专门为我唱首歌,丫头说,作为聊天室的管理,她得负责任。可是我 不明白下网之后离开这个虚拟的世界,谁能给她生活中的照顾和关爱,谁又会想 着她的幸福和将来? 丫头不会体谅我的,20岁还不是一个足够现实的年龄,她对网络充满幻想, 我只能心痛着表示我的理解。那个老男人也会经常出现,我再没发现他们有过火 的挑情,我比较纳闷一个30岁的人了老泡在聊天室里干什么,他有老婆孩子,想 必是无聊得紧。 我的一切离丫头的世界太遥远。聊天室的DJ、音乐、网友构成丫头全部的 生活,而我想的是事业、赚钱、房子、汽车等等。我开始渐渐意识到我们之间有 一种无形的差距,我想爱也许可以弥补一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