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山中(4) 吴维以仿佛如释重负似的微笑,他说:“这么多年,你跟嫂子都辛苦了。等 这个项目做完,你就安心地回国去吧。” “是啊,也该回去了,”钱大华深有感触地开口,“不过要说辛苦,谁不辛 苦呢?维以啊,真的,你比我还不容易。你在国外也干好些年了,不如申请一下, 跟我一起回去吧。国内钱虽然少点,但好歹没这么累,离家也近,你也该结婚生 孩子了。” 吴维以不置可否但绝对是领情地一笑:“过两年再说吧。” 陆筠周旭面面相觑。不需要很强的直觉也看得出,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能 告诉外人的辛酸。他们的话题后隐藏了一个世界,自己这样的新人很难深入其中, 也很难了解。水电人自有自己的一个世界,那些老水电人也有自己的一个圈子, 他们在艰难的环境下共同渡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时光,其中的感情,外人又怎么能 够涉足呢? 从水坝工地开始,沿着荆棘杂草丛生的河岸一路往上走几百米的地方,河水 被绵延的山挡住,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就是水工隧道开挖之处。就像所有的工地 一样,机器声鼎沸,爆炸引起了烟尘,远远看去,就像是青山绿水中的一只灰蒙 蒙的煮着沸水的大锅。 走近点就会发现,虽然现场显示出忙碌不堪的状况,但一切都很有次序,并 不混乱。第一次的塌方使得技术人员和施工人员不得不更加谨慎,这一次他们吸 取了教训,二三十台重型器械分成三组工作,一组加固洞身围岩体,一组灌浆锚 杆,一组深入掘进。机器的轰隆声从山洞里传来,就像天边滚来的雷,震得地上 的石块碎屑不停地抖动。 陆筠和周旭蹲在高七八米的导流洞口记录数据,低声交谈。因为发掘工作已 经深入了数十米,导流洞显得格外幽深,朝里看,零星有些光芒。 周旭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刚刚爆炸后产生的小石块,又从脚畔的另一堆石块中 挑出一块儿,对比着给她看:“这一带的山很有意思。你看看山体外部的这些花 岗岩,坚硬抗压;现在我们挖出来的石头,风化得很厉害,断层非常明显,缝隙 里都是泥沙。成洞条件不够好,第一次塌方也不奇怪了。” 机器的轰鸣声让人说话都听不清楚,大家交谈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喊。这对 于他们并不是什么全新的体验了。 陆筠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努努嘴示意他装到袋子里去,说 :“带回去测一下成分。围堰筑堤的时候,这些石头要区分开,不能乱用。” “我有数。”周旭一边在笔记上记下来,又侧头看陆筠,她穿着灰扑扑的衣 服,还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忽地开口,“我没想到你居然很适应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