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夜色(3) 等她讲完,吴维以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高音喇叭,扬声补充了几句:“如果没 有问题,请大家回去休息。备用发电机正在准备。其他事情明天再说。最后,感 谢大家,辛苦了。” 广播声音很大,最后那句“辛苦了”在山间留下了长长回音。随着最后一点 寥寥余音的消失,屋子里的灯晃晃悠悠,就像蝴蝶振翅而飞前跃跃欲试地煽动翅 膀一样,明暗交替了数次,最终亮起来。 陆筠浑身一松,跌坐在椅子上。 吴维以别开一点目光去看她,是那种紧张后彻底放松的神情,只有单纯和天 真。她本来就样子甜美,让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好转。吴维以从窗外去看河边的工 地,还是黑沉沉的,另一边的生活区却窜出了一点点光。 “你去睡觉吧。”他说。 “我不困,”陆筠摇头,“我也在这里等消息。” 本来是想说“没有必要”,可话到嘴边却看到她眼神里的固执,到底没有出 口,点头算是同意。 那是个复杂的不眠之夜。钱大华和电力组的几位技术人员二十分钟后先回来, 说明一下备用发电机的情况,表示运行情况不错。半小时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通 过无线电汇报检查的情况,内容大同小异:没有违规操作,没有跳闸现象,也没 有线路的异常,大型器械使用正常,没有发生短路等事故。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人,说话简明扼要,团队的高效率性体现得淋漓尽致。排除了一切可能的故障之 后,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考虑到供电站电话诡异地无法拨通,那只可能是他们 的问题了。 等到这一切暂且告停时,这个晚上已经过了大半。陆筠不停地发布着广播消 息,渐渐觉得眼皮再难睁开,只好掐自己的手提神。吴维以最后一次放下电话, 瞥到她托着下颌的左手手背被掐得通红,难得地一怔,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 “陆筠。” 声音很低,陆筠立刻坐直,努力地眨眨眼:“怎么?有什么新情况?” “没了,”吴维以凝视她的眼睛:一双很大的杏眼,双眼皮,熬了半夜显得 有点浮肿。他也站起来,“回去睡觉吧,刚刚我看你要睡着了。有事明天再说。” 陆筠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都没熬到这么晚。吴总,你倒是精神好。” 吴维以伸手灭了灯,两人结伴离开办公室。 “没法不精神好。在其位尽其职,领着这份工资,就要做事。肩上压着担子, 就要扛到底。” 很平淡的语调,没有怨怼,没有不满,就事论事,公事公办,可陆筠就是听 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无奈。困意被冷风吹了一通减退不少,可大脑的混沌感则皆 然相反,有了加剧和扩散的趋势。眼角余光瞥到吴维以靠近自己那一侧的肩头, 看到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思维再不受自己控制,于是抛了个其实自己本来也不 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出去:“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份苦呢?你的条件,干什么 都好,不至于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