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我要死在你们面前(4) 徐天却说自己保守些也有九十五分。广沪听了,惊奇得合不上嘴,说那自己 肯定没戏了。但大家都说不见得。徐天又说自己是瞎吹的。广沪几次催徐天对着 答案好好估一下。徐天却懒得去一个一个回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徐天是真的 不在意,也有一些自信。 说到报考的专业,广沪嗫嚅地说报医学院。这下轮到徐天惊奇了。问他原因, 广沪却反问徐天。徐天这次没有无所谓,而是信誓旦旦、极为笃定的样子。徐天 当然要报历史,具体的方向都想好了,考古。大家都很惊骇,只听过历史,没有 听过这些具体的专业。徐天卖弄地介绍了一下考古,顺便也对自己的所爱意淫了 一番。他脸上的向往神色,是大家所陌生的。费兵于是不由得说他也要跟着徐天 学这个,听起来不错。而且他想起吴晴的教授母亲就是教历史的。这样一来,自 己学这个专业一点都不孤单。 梅果和吴晴远远看着买带鱼的队伍蠕动着。她俩又一次单独在一起。吴晴想 起梅果上次在医院的那些突兀却犀利的语言,仍然心有余悸,便没话找话,说梅 果你穿的这件棉衣太旧了,我改天陪你一起去买块蓝色棉涤……却被梅果打断了, 她盯着那边的徐天,徐天正得意扬扬地说着自己的考古,手还是插在裤兜里,腰 板笔挺。 梅果打断吴晴说:" 晴姐,你和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 出问这话的目的和感情色彩。这时候梅果心里已经构思出了一幅洞房花烛的画面, 她用自己画画的场景感将喜庆的气氛渲染得很热烈。而自己也在画面里。她构思 的画面是三个人的婚礼。 吴晴也采用了想象的方式,用了两个字回答:" 快了。" 可不是吗,梅果要 回南方,徐天必然会考上大学。而且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这一切都预示着一 个婚礼的即将到来。 梅果却爆出一句惊死人的话,她说她最近几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昨天晚 上想了一个晚上。 " 我要死在你们面前。" 梅果双眼越过人群,看着远处的大烟囱。 吴晴惊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梅果不是矫情地说死亡。死亡这个东西对她而 言,真的不算是什么,可以随时为自己设计并且实施。父母不就是这样走的吗? 死亡离她并不遥远。在四道梁大队,为了抗议嫁给杨憨憨,她也准备死过。 她也不是威胁谁。她是自说自话而已。她太单纯,对于绝望和痛苦,她不懂 得掩饰,以致在常人看来,她的那些激烈言辞,简直不那么体面,让人无所适从。 她的确不够温和,那是因为她不受世界侵蚀,不懂得世故。她就这样很好地保持 了自己,说死就死,有些天才的味道。 她没有别的亲人,而徐天一旦和吴晴结婚,不能再和她这么好,就相当于从 她的世界消失。她难以想象没有徐天的生活。徐天出现的日子,她似乎找到了活 着的安全感和意义。 她平静地瞪着鞋上的一块污迹,一边接过吴晴从自行车座下取出的白色棉纱 认真地擦鞋,一边平静地说话,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没有亲人的感觉, 很难受,我体会过,你们不知道。" 她偏执倔强地要将那块不太明显的污渍擦去, 近乎疯狂地咬着牙,仿佛她的一切悲伤和绝望都是那块污渍造成的。她就这样沉 醉在自己的死亡设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