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小纯与李方的口水仗 等李方一出门,小纯像条鳗鱼似的哧溜一声从那头滑过这边来。她撇了撇嘴说 :你相他的话?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纯肆无忌惮地羞辱着李方,两片薄嘴唇上下翻飞,她就像用牙咬住一根铁丝, 不屈不挠地定要咬断才肯罢休。突然,她发觉忆摩的神色变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眼里射出两道惊骇的亮光,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情景给震住了。小纯还来不及做任何 反应,就见忆摩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整个的头!小纯又吃惊又纳闷,正不知出 了什么事,这时她的直觉苏醒过来,她感到身后有异样的动静,像咝咝作响的毒蛇 吞吐着舌尖,直逼她的后脊梁。小纯回过头去,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只硕大的拳头, 然后是李方的脸。小纯倒吸一口凉气,她做梦也想不到李方会再回来,站在她身后 偷听! 你给我闭嘴!李方低沉地喝道,话里带着明显的恫吓。要是有牛魔王的口和肚, 他准把小纯活剥生吞了。 最初的惊恐万状过去之后,小纯镇定下来,望着李方的大拳头,她的感觉不是 胆怯,而是一种奇异的胜利感,正像蘑菇云那样扩张、升腾。她看穿了对方的狂躁 和虚弱,从走进病房到现在,她所说的一切无不点中李方的痛穴。再往下只能一不 做二不休,索性把自己想要说的,都痛快地讲出来。 小纯直起身子,目光从容地说:我该怎么说你呢,李方,你好像在情场上永远 长不大,幸亏你碰上的是忆摩,要不你会失败得很惨!你当初可能临摹过不少女人, 但你并不真正了解女人,世上会有不浪漫的男人,哪有不实际的女人?特别是那些 单身到海外来闯天下的中国女人,她们心怀梦想,又脚踏实地,不只是为了爱而生 活,她们还得面对现实,在重重的压力下,既追求盛满甜蜜的爱巢,排遣寂寞的港 湾,抚慰忧愁的扁舟,更需要安宁稳定、能寄托未来的栖身之处。 李方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少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对你我早有所闻,当初为 了能靠上个鬼佬,你使尽手腕,忽而故作清高,扭捏作态,半推半就;忽而虚情假 意,翻云覆雨,低三下四。丢尽了中国女人的脸! 小纯咬紧牙齿说:那又怎么样,女人就是要靠!洋男人也好,土男人也好,要 男人做什么?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像你连身份都解决不了,生活也没有着落,还 有什么权利爱呀! 臭婊子,看我抽你!李方愤怒已极,示威似的晃了晃拳头。 小纯毫不示弱地说:你会讲人话吗?还以艺术家自居呢,从你认识忆摩到现在, 就听你牛皮哄哄,可你卖掉过哪怕一幅画?收起你的阴阳系列吧———恕我直言, 听起来很像雨天后满地乱爬,被雨水泡的又肿又胀,浑身黏糊糊的鼻涕虫。那鼻涕 虫钻进土里是“阴”,爬出地面是“阳”,倒很符合你的系列呀!如果这也算艺术, 那一口浓痰,一堆鼻屎,也能入画了! 都别吵了 忆摩掀开被子,有气无力地说:别吵了,这里是医院,你们都出去吧。 小纯马上把头扭向一边,像个哑巴似的安静了。李方也气哼哼地走了,谁也说 不清他是举着拳头还是放下拳头走的。忆摩小声责备小纯说:你对李方的讥讽太过 分了,他不是没有才气,雄心也不小,只是运气不佳,闯荡了好些年,还什么都没 有,别人的成功使他的自尊心变得脆弱,脾气急躁易怒,就别惹他了,多体谅些, 好吗?小纯没吭声。 刚才还热得发烫的空气,现在已清凉下来。邻床的病人是一位患严重支气管炎 的老太太,她出气的声响像拉风箱,打着唿哨,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怪音。该轮到我 走了,忽听小纯慢吞吞地说,她刚才的那股勇猛劲不见了,人显得无精打采、垂头 丧气。她没有立刻起身,似乎还有话要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