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胸中的欲火只待一个火星即哔剥哔剥地然起,但朱宏 宇与林雨屏终究没有上演那热烈飞腾的一幕。像是天上突降大雨,乒乒乓乓落下 冰雹——“铃铃铃”一阵手机声响,媛暖的惊呼急唤把玫瑰色的天空改变。 “爸爸您快回家吧,快回家吧!”电话里的女儿充满了恐惧。 “怎么回事?”朱宏宇松开拥抱着林雨屏的左手,大声问。 “出事了,韩成功和李旭叔叔在咱家打起来了,妈叫我给您打电话。还有钱 姨和李姨,她们骂得可寒碜了!” “我马上回去!”朱宏宇一脸焦急地对着手机回答着。 林雨屏一扫万般娇情,双手离了拥抱着的朱宏宇,惊愕地问道:“出什么事 了?” “没什么大事。”朱宏宇露出苦涩的笑。 “不会吧,看你急得那样?” “是公司的两个家属之间闹矛盾,找我家去,打起来了。”朱宏宇摇摇头, 而后又抱歉地对林雨屏道,“真对不起,我……” “看你说的!赶快回去。千万别着急。”林雨屏说完这话,脸儿涨红着, “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在你说‘我要你’那句话时,你的英俊的形象使我一生 得到慰藉。我知道,你我之间结婚成夫妻是不可能的,可我会成为你的一个好情 人,使你一生得到幸福,你说呢?” “雨屏?你的话使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可我又 知道,你不会叫我失望的!你的心地善良,你为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你放心吧, 我会把家庭、社会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好的,我会为你做出牺牲。明天,我去找宋 副县长签字,和他商量开各部门的协调会,把度假村立项审批手续尽快办下来。 你放心吧!” “快回家吧!”林雨屏眸子里有一丝柔婉的光,“你是我的‘惟一’呀,我 会放心的。” “那,我走了。” 雨屏见他真的要走,猛地攥起小拳头,狠命地擂他推他,“你走哇,走哇, 你倒是赶快走哇……” 朱宏宇转身猛地抱住她,热烫的脸紧贴林雨屏的脸,狂烈地吻她的额头、双 眉、樱唇……喃喃着,“我会要你的,你等,早晚有那一刻……” “我等,我等着那一刻……” 当朱宏宇开车上路的时候,林雨屏仍沉浸在“我等着你”的绵绵的期待里… … “这个李旭和他的妻子,怎么就跑到我家里呢?”路上,朱宏宇收拾着思绪 的碎片……是俩人打架打到我家,还是找我要告发韩成功什么?钱莉莉不是要单 独跟我谈吗,怎么和李旭一块找我?还有那个韩成功的妻子李明珠,听中午的电 话支支吾吾的,不像是实话——是否硬拉着丈夫到我家去告发李旭呢?……他们 打成了什么样?妻子孙亚菊会处理吗?想韩成功和钱莉莉也和李旭、李明珠一样 去骂、去打,土匪、泼妇一般吗?尤其韩成功,他永远不会在不该暴露的场合暴 露自己的丑恶啊——钱莉莉说得好,要提防着点韩成功。钱莉莉人倒是好人,也 确实能干,帮一下绝对是块好钢。就是家庭问题没解决好,遇上个李旭这个青皮、 混混儿。两个人开始怎么合在一起的呢?唉,这人世间的姻缘也真是的,由此演 绎出了读不完的故事,感情起起伏伏、风风雨雨;人生离离合合、欢欢悲悲,故 事相同又不同…… 当朱宏宇敲响自己家门时,室内传来了女儿熟悉的脚步声。 门开后,媛媛见是爸爸,神色呆呆的。 “你妈呢?”朱宏宇问。 “爸爸……”媛媛突然“哇”地扑到朱宏宇的怀里哭了,“他们在咱家打架, 妈妈她,她……” “快说,你妈上哪啦?” “妈说叫我等您。还说您回来后,叫我给你热人参小枣乌鸡汤喝。” “你妈到底上哪啦?”朱宏宇一边给女儿抹眼泪一边急着问。 “韩叔把李姨拉走了,钱姨把李叔拉走了,我妈等了一会,见您总不回来, 说出去遛个弯儿……”媛媛抽泣着,“……爸爸,我妈……见您,晚上不回家, 心里……憋痛,我也害怕……怕,爸爸,您以后晚上早回家吧?您答应我,回家 天天和妈妈在一起吃晚饭好吗?” 此时的孙亚菊正在马路边上漫无边际地走着。光怪陆离的夜,斑斑驳驳的树 影,掩饰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当她看到韩成功夫妻与钱莉莉夫妇在她家里大闹揭 丑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委屈,那么的疲倦——肉体上、精神上……生 活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意义。对生活厌倦的情绪正从四面八方袭击着她。她感觉胸 闷窒息,一种苦辣、剧烈的艾蒿味充满了她的心灵。为了摆脱这窒息苦闷,她给 女儿扔下两句话,便没入了那无边的夜。越走街路越远,越走脚步越慢,越想那 现实的一切都像演戏……韩成功和钱莉莉这两家,他们要干什么啊!是自我欺骗, 还是互相欺骗?过去,她曾设想过生活的海洋风平浪静,海水也应该是清澈透明 的,自己营造的小巢像一只小船,在海面上轻轻漂荡。可是现在她感觉小船遇了 风暴、浅滩、暗礁,随时有被狂风掀翻、暗礁击碎的可能。不知为什么,她预感 和朱宏宇在一起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动荡不平,林雨屏这个“魔女”,将使自己 受伤的心更加伤痕累累。是跟朱宏宇分手还是下决心准备忍受一切?朱宏宇是所 有女人,包括年轻的女孩子见了都会喜欢或爱上他的人,她跟他相识、相爱到结 婚生子,最清楚不过他的为人处世。并没有发现他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越轨的行 为。只因有了她——林雨屏,才使她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挑战。这挑战愈来愈使她 体验到了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逼人气势。她深知她的丈夫——朱宏宇对自己的 感情和对媛媛的骨肉之情,他的选择自然是既有一个不散的家庭又有个终身的情 人。如果她不忍耐,最终朱宏宇会倒向林雨屏一边。喜新厌旧!喜新厌旧?—— 人之常情啊。何况现在社会上又流行什么“有一个情人是幸福,有两个情人是动 物,没有情人是废物”的顺口溜呢? 人有时是很怪的,怪得叫你想象不出应该干什么或不应该干什么?可他(她) 居然就干出了那些应该或不应该干的事,此时的孙亚菊居然就信奉了“限制自己 男人的女人是最无能的女人”“男人在外边有一群女人或无数女人争抢,做妻子 的应该感到骄傲”的话。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世事都作玩笑看,一笑了之吧! 孙亚菊这样想着,心胸又顿觉开朗起来。男人在外工作,干头万绪,都要经 过脑子梳理,要想干出个名堂得到社会认可,该有多难。做妻子总是挑丈夫的毛 病,回家不给他好气,连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这男人还不越离你越远吗? 孙亚菊后悔了,她反回身子往家走,想到家马上给朱宏宇打电话,告诉他们 都走了,家里没事了,叫朱宏宇爱干什么干什么,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妈?……”孙亚菊进家后媛媛一声呼叫。 “亚菊?”朱宏宇一块石头落地,走近她,“你心里不舒服?” “没有啊?”亚菊此时的回答是微笑的,“我只想散散步。你回来了?” “接到电话就往回赶。” “真不该叫你回来。都是媛媛这孩子。” “妈,看您说的,他们拿刀动杖的,我害怕嘛!”媛媛拉着孙亚菊的手有些 委屈,“不是您见爸没回家,连饭都不吃,躺床上生气了?” “媛媛,不要再让你爸累心了。快,热汤去。”孙亚菊有意岔开话题催促着。 “哼!那回头我也跟爸爸说。韩成功、钱莉莉……” “韩成功和钱莉莉到咱家来了?”朱宏宇问。 “一会儿再说吧。媛媛!——”孙亚菊叫女儿。 “哎——我在热汤。”媛媛在厨房里高声应道。 “小心点,别烫着啊。”亚菊说着在客厅里转游着,像在寻找什么。 朱宏宇进了洗漱间,打开自来水管,双手捧水往脸上拍。从镜子里,他见到 自己的脸有些微红。他知道今天自己的酒喝得有点过急,用凉水静静心,又反复 地漱口,想把那口中的酒味同样净尽。 这时他想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去散步。听女儿的讲述,他感觉到亚菊对自己晚 上不回家用餐已经有想法或叫有了猜疑,这该怎么办呢? 是实话实说还是掩盖真相,编纂一些什么骗取她的信任呢?人有时是需要说 一些假话求得一份安宁的。那么我该不该呢?如果我要说假话,难道永远蒙骗得 住妻子吗?不!我不能这样,我要开诚布公地对她说实话。何况,我确确实实在 说服着林雨屏和章铭建立家庭的啊!于是,他走出了洗漱间,笑着对亚菊说: “我今天去了林雨屏家。” “噢噢……肯定是她又遇上了麻烦事找你。”亚菊回答得自然适度。 “你还真猜对了,她要搞个度假村,请我和章铭一同到她家去吃饭,商量怎 么办。” “章铭也去啦?” “他先去的,我赶过去的。”朱宏宇见孙亚菊脸上并无多疑,特别把“先” 字加重了语气,“我呢,借这机会顺便对林雨屏和章铭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 应该加深感情,建立家庭。” “是啊,我还说给他们当大媒呢?没想你倒抢了先。”孙亚菊的眼里闪烁的 是信任的目光,“怎样?有戏吗?那个章铭我看没问题,就怕雨屏不同意。” “你还真说对啦,这雨屏跟我和章铭开玩笑说,要一辈子做独身女,永远不 结婚。” “人家章铭可是真真儿地追她呀,她要真独身,章铭岂不耽误了?” “嘿,雨屏说要把何芳芳给他介绍,说何芳芳也在死死地违章铭,说章铭和 何芳芳是天生的一对。” “那你说什么?” “婚姻自由,两相情愿才能恩爱长久,我只能再三地给他俩往一块撮。看那 样子,林雨屏还真有点动心。” “真的么?” “有那点意思。只是跟章铭说,真要结婚,不要过分限制她的自由,因为她 要干事业,要继续闯荡世界。而且特别提出,不要限制她和我在一起接触的自由。” “这话怎么讲?” “她说,过去,世人都知道,她的事业是在我的帮助下起家的,而且把惹了 社会上许许多多她和我的排闻。说将来也会一样的,她要干事业,想让我继续帮 她策划,这样一来,还会招惹出更多的说不清道不白的事。为此他要求章铭不能 多心、吃醋,一天到晚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眼睛地挑她的毛病。”来宏宇就这 样坦坦然然地对妻子说。 “看来,你们谈得还很深啊?”孙亚菊把餐桌放好,碗筷摆好说。 “是啊!女人干事业不容易啊!” “得了吧?我看她就很容易。”孙亚菊脱口而出,“只要抓住你,她什么事 办得不容易?她呀,最精了,活活地把一个朱宏宇找到了她手里,为她卖命还美 颠屁颠地连北都不认识。不过,为这样一个有才华又漂亮的女人付出代价倒也值 得。当然了,我说这些你也不要多心,雨屏那个人我清楚,她是能把握住自己的。 不然的话,这十几年,总跟你在一块,还不早把你连向带骨头都化了。倒是你, 叫我越来越有点不放心了。” “看看是不是?我一猜你就有点多心了,我要真是那样的人,还不早跟你… …” “跟我什么?不就离婚吗?这年头什么都怕,就不怕离婚。你们这些臭当官 的动不动就拿离婚说事,告诉你吧,要知道你后来能当上个小屁官,我愣嫁给一 个赶大车的也不嫁你。那样我活得踏实!”孙亚菊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是严肃的, 心里却不慌不忙,细察朱宏宇的反应,见他倒平静,又说,“当然了,你现在想 和我离婚我也不会做那傻事,人家林雨屏是独身永远不嫁。我呢,是终身一棵树 上吊死。这年头,我想得开着哪,我不怕男人在外边有情人,你只要把情人和妻 子的关系平衡好,我呀,也甘愿为你背这座大山,怎样?你没想到孙亚菊是这样 的女人吧?咯咯咯……” “妈——您快来,汤热了。”媛媛在厨房叫。 孙亚菊从饭桌边走进厨房。 朱宏宇听了妻子的一番话出乎他意料。一个爱着自己丈夫的妻子,怎么会同 意他到外边再找一个情人呢?她真的愿意自己的男人搂抱另一个女人滚在一起吗? “只要你把情人和妻子的关系平衡好。”这句话说得该有多么符合自己的意愿, 但这是过去封建皇上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吗?诚然,现在的社会离婚率越来越 高,双方也都放得开,但爱情与婚姻对每个人的感情给予往往要偏重一方,每个 人的心理又都能承受得住吗?随地抛撒自己性的男人和女人是淫棍、荡妇,根本 摆不到爱情的晚宴上,更谈不到真挚热情。 难道真挚热情就永远凝固在精神、心灵上吗?没有性的、肉体的结合能否称 作爱情呢!那么今天,孙亚菊居然同意了林雨屏做他的情人,难道就不怕我被林 雨屏夺走吗?不可思议。 “看你,怎么愣神了,咯咯咯……是不是我的话说到你的心坎—上啦,你要 真的有个林妹妹做情人,我也得找个宝哥哥吧?嗨,快喝汤吧……”孙亚菊竟大 开玩笑,今天她…… 上汤了。 朱宏宇喝点汤正好解酒。当着女儿,也解除了尴尬。 “妈,瞧您,把汤都撒外头了……”媛媛见母亲把汤撒在父亲的碗外边叫道。 “好啦,好啦,你和你爸爸喝,我,我……”孙亚菊放下盛汤的勺子,双手 捂着脸,边说着,边向睡房走去。 “妈?……”媛媛连过去,“您怎么了?” “妈没事,你快去吃饭。” 朱宏宇不想把一大碗乌鸡汤一饮而尽,也站起,对媛展说:“你吃吧,吃完 饭好休息。” 本来,每天他都是在洗浴间冲好澡,洗净身子才上床的,现在,他却一身风 尘,进了睡房。 妻子已经和衣睡下。 朱宏宇换了睡衣,关了灯,上床伴在妻子身旁。 “你怎么啦?”他问。是俯在她耳边问的。 “变了。”她说。是背对着朱宏宇脸冲墙说的。 “我变了?……” “不,是我变了,变老了;从十八岁的小姑娘,变成了四十周岁的老太婆了。” “我不也一样吗?谁都有这时候啊?” “不,‘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变得春风得意,我现在 是晚秋了。” “不,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含苞欲放的蓓蕾,不凋酷的牡丹花。” “骗谁呢?‘太贵有自知之明’,林雨屏才是含苞欲放的蓓蕾,你心中的白 牡丹。” “你怎能这样说。” “我为什么不这样说,社会上不都这么认为吗?” “你也听这些?菊!你想,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能那样做吗?” “你又在说谎话,还在骗我?” “菊,你听我说……” “说实话。” “是的,我很喜欢她……” “不是喜欢,是爱上了她,对吧!” “可以这样说吧。” “她也爱上了你,对吧?” “是。” “起码八年了?” “对。” “过去还理智,现在刹不住闸了?” “这…” “这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恨、敢爱、敢承认——” “那……” “那什么——睡觉!……呜……呜……” “亚菊?你别哭,这样不好。” “我要哭,要哭。你在外边搞女人的自由我都给,我哭的自由丕不能有吗?” “都怨我……” “呜……怨我老了,不会找情人,拢不住自己的丈夫,我无措,无能……” “亚菊,我真的没有和她做爱……” “哼——过去可能没做,你保证的了以后吗?” “亚菊,我这不在你身边吗?”朱宏宇把手伸向了亚菊。 “不许摸! “我想……”朱宏宇想用做爱的方式安抚自己的妻子。 “我的乳腺痛得厉害——算了附”孙亚菊说的是真话。 “那,用不用吃点药啊?” “什么药也治不好了。” “怎么能呢?” ……“轰隆!”天空一声问雷想要炸开阴沉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