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又一个难熬的暑假。漫长的时间不因为我而流逝或停下,我常常想人如果能自由 控制时间的快慢那该多好,雪儿以前常说我这样想哪还能体现时间的珍贵呀,别白日 做梦了。想想也是,时间不是为人存在的,而人倒成了时间的奴隶了。 我忽地好想夕卫,坐在小阁楼里看书时,书里尽是他的面孔,闭上眼说忘一忘他 吧,可是还是挥不去那斯文的脸和着脸上那浅浅的酒窝,他在做啥?他这个暑假也会 如我一样难熬吗?他晓得我又一次被梦抛在了门外吗?他还会是那个常常给我递纸条 的男生吗?我笑笑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你想多了吧。 正在楼上发呆,听见夕琴在下面叫我:“清梦,快下来,我给你说个事!” 我“咚咚”地跑下来问:“我的小熊猫,啥事呀?”然后捏着她的圆圆的胖乎乎 的脸蛋不停地笑。 她推开我的手,很伤心的样子:“我要出去打工了,爸爸让我再读一年初三,可 是我不想读了,我连你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就是再读一年也充其量能抵上你一只脚吧, 我不想这样,我害怕……” 我轻轻地搂着她,一时无语。我不晓得该如何来安慰她,说我自己吧,也已经这 样了,鼓励她继续求学吧,她又说得很清楚了,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我们就这 样静静地站着。 她忽地抬起头来:“清梦,你和卫幺的事有啥进展?” “呵呵,”我来不及转过弯来,“啥事?” 她俏皮地掐了下我的手臂:“不是我原先和你说过的嘛,记不得了哦?你还说‘ 我们小,不可能哦’,骗别人吧,别哄我哈!” 我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死女娃子,你不是来告别的嘛,怎么又管起我的闲事来 了?” “这可不是闲事哈,他可是我幺幺哦!”她很专注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拉着她走到小阁楼上,坐在我的书桌前,给她看我和夕卫同学三年来他写给我 的知识要点和重要的习题,我已经把它们收拾成厚厚的一本了,就一初中的百科全书。 她惊奇地盯着这一本厚厚的用手抄的“书”,扯着我的衣角说:“全是他抄的哦? 真不敢想象哈。看来他早有心啰!” 我不好意思地推了她一下:“哪跟哪呀,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嘛,不晓得人家现在 啥样了哈。”我其实有些隐隐地担心,三年时光太短,而稚嫩的花经不起折腾,更何 况我现在又一次落榜还前途未卜。 “得,试一下不就晓得了!”夕琴鼓捣我写一首或者抄一首有点爱情意味的诗歌, 她负责捎给夕卫,然后我们再从回信里看看不就清楚了。 我说你得马上回去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咋个写得出来呀。她拿过我桌上的一个笔 记本,随手翻了起来,得,死女娃子,你这上面抄这么多烂情诗,随便拈一首就可以 了。 或许是因为太想他了吧,而我其实是应该明白他的心的,三年的情感不是说没就 没的,而且那次梧桐树下的尴尬及后来的送我上车去县城考试不是装出来的,可我还 是以夕琴说的这种方式来试探他的心,多年以后我都觉得这种行为的幼稚。 我随便从笔记本里抄了一首: 要求我平静时 怎么可以忽视 我心里渴望呼应命运 相逢时就想到这一刻 亲昵时不敢想这一刻 我躲着这一刻 于是不曾挥手就分手 于是来不及道一声珍重 能感觉你的目光 在时间的边缘搜索 宁愿数尽白云听遍枕木 接你于回而全部落空 我再盼一回 不愿真的送你一回 一次就望断秋水 一次就相信这世上 真有某种希望太似绝望 我躲着你的诱惑 我对你怀着笃深的情感 抄好后我还来不及看看是啥意思就被夕琴折好搁她兜里了,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赤 裸地表达对他的爱(我认为是吧),心里多的是矛盾和害怕,矛盾的是究竟给他还是 不给他,害怕的是他会因此而看低了我。 夕琴拍拍我的肩说,你就别想多了哈,有啥嘛,不就一首诗吗,模棱两可的,又 象离别又象说爱的,任他猜噻。 夕琴回去了,我却在焦急和等待中过了一天又一天,日子忽然变得更难熬,我心 里甚至有点怪夕琴的多事了,如果这样默默地过下去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一天午后,妹妹拿着一封信回来:“姐,你的信,邮电所里收的。”我拿过信一 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不由得红了脸,心跳加速,夕卫会说些啥呀? 展开信纸,信里就一首有曲子的歌,其它的一个字都没有: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这是今年最流行的罗大佑的《恋曲1990》,我还不能唱,夕卫晓得我是会自己跟 着曲子唱词的,所以他连曲一起给我抄了来,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一首情诗换他 一曲情歌,我们扯平了。 其实诗里所要说的、歌里所要唱的不都是一样的吗?看来注定我和他只能以我们 自己的方式来走我们之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