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升学考试 黄毅又一次外出,而且临走时他对我说也许这十年都不会再回来故土,他说他已 经习惯了流浪,只有在让自己一次次的飘泊中才能忘却往日的痛楚。 他没去和林雪儿告别,尽管林雪儿晓得他终究是要走的。他说让她平静地过这一 生吧,我们的情感都太沉重,过去的不能老出现在现实的生活中,一切都淡然些好。 可是我知道有些情感是一生都不能淡然的,只是我们把它藏得太深,深得任何东西都 不能触及。 夕卫在这一段长长的日子里也不曾给我只言片语,他怕打扰我学习,我也就成天 埋在书本里暂时忘却了那些过往烟云。 日子就这样滑到了我人生的第三次中考。 连续三年都未考上一个中师中专的我的母校,老师们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了我 身上。三年前,我上初二时,哥让我去参加过一次六年级升初中的考试,当时我以为 是哥让我去练习练习,就没放在心上。谁知三年后哥对我说那是给我办的又一张学籍 卡,也就是说今年的我又将是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考试。 我心里有种复杂的情感,感激?沉重?忧虑?我说不清楚。 我以660 分(总分700 分)的高分顺利进入第二关考试,这年往届生的预选线是 642 分。在县城里我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很多曾几次冲锋陷阵的对手,文考成绩537 分,占全县女生第二名,而这年的中专录取线是520 分。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闻。 我在亲朋好友的祝贺声中等着中师的录取通知书,因为有学籍卡垫底,老师劝我 报考了中师。 这个暑假因为有了等待显得格外漫长。夕卫来信说祝贺我,终于圆了第一个梦, 让我等他来年圆我们的第二个梦。如果我能握紧他的手,我想我这一生应该是幸福的, 哪怕我经历了这涩涩的青春。 哥一脸焦急地在玉米地里找到了正在掰玉米的我:“梦女子,快收拾一下跟我到 镇上去!” 妈妈从玉米丛中伸出头来:“何老师,啥事?” “估计梦女子的通知书有点问题,我们到镇上看了才晓得。” 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妈妈也意识到啥了,一个劲地催促:“快去,看看到 底啥子样子的。” 我被哥拉着很快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往镇上去,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看着哥湿漉 漉的后背,我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太平洋的最底层,难道说我的梦就真的那么难圆么? 哥把车直接骑到镇上区教育办公室,等我们跳下车时,专管招生的席主任站在门 口招呼我们进屋坐。 “席主任,你打电话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是席主任打电话给哥的。 “何老师,有人到县招生办告了薛梦(这是我今年学籍上的名字),说她是往届 却以应届的身份考试,告的人还详细地说了她的学籍是如何得来的。”席主任一脸惋 惜。 “听说通知书都到你这儿了。”哥又问,只要拿到了通知书,即使再告也是有法 可想的。 “是呀,今天早上刚刚送到,我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县招生办又来人追收回去了。 我们区这种情况有两个,我问了来人才晓得是这个情况。你快点找熟人到县上活动活 动,也许还来得及。”席主任是个好心人,况且一个区如果考取中师中专的人多也是 一种荣誉。 哥载着我回到了家,和妈妈商量着明天去县城找他的姐姐,他姐姐是县政府办主 任,她是应该帮得上忙的。哥说凭着一脉相承的关系,他姐无论如何都得帮他说句话 的,可是哥却忘了我和她并无血缘关系。 我和哥提着两只妈妈精挑细选的公鸡和一大口袋米敲开他姐姐门时,我看到了一 张冰冷的脸。 他姐把他叫到了里屋,剩下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客厅里,没有人喊我坐着,也 没有人叫我喝口开水,大热的天,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嘴里已经喝得冒烟了。 两只公鸡在墙角不停地扑腾着翅膀,想挣脱摆脱捆在身上的绳索。里屋哥他们时 高时低的争吵声传进耳膜,我能感觉他们的争吵与我有关,到后来哥对我说他姐的官 威是不会因为我而改变的。 哥气冲冲地从里屋走出来,狠狠地甩了一下门,冲着我喊:“梦女子,我们回去! 她认为是个官就不得了咯!” 他姐追出来冲他吼:“你还长志气了哈,有你这么跟姐说话的吗?” 哥站在客厅中间:“我怎么跟你说话了?要我跪下来求你是不是?” 我晓得为了我的事他两姐弟吵了起来,哥曾说我骨子里是有股傲气的,我更不想 他因为我而与他姐过不去,虽说哥把我当他的亲妹妹,可他与他姐毕竟是血浓于水的 呀。 我冷冷地看了他姐一眼,到墙角提起两只还在挣扎的公鸡,转身就往外走,出门 的时候听见哥的姐说:“瞧那样,跟你一个德性,不愧是你教的学生!” 哥追上了我,一脸沮丧:“梦女子,今年又没戏了!” 我说哥我晓得,让您受累了,还让您和您姐这样,回去跟我妈妈就说没办法了, 不要数落您姐的不是了。 哥阴沉着脸,默默地走向车站,坐上回乡的客车,一直到家都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