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坏心情不需言明(1) 12坏心情不需言明 葛萱因为住校,自行车给小棠用了,周末回家都搭江齐楚的车,无形中又被 他救了一回。袁虹不愿意葛萱去网吧玩,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葛萱自己也 不想再一玩一宿,明天大半天都睡过了,许欢要是找她,听出来她在睡觉,又该 说改天了。坐在后座上心有余悸,“你要不催一嘴,我真不知道怎么跟蒋璐对付, 估计最后又得跟她走了。” 江齐楚漫不经心地,“耳根子就软。” 葛萱不会拒绝人,这确实是很大的毛病。可知道问题所在,不一定就能找出 答案。她无奈地叹气,好在还有人能三番五次从旁帮忙。“哈哈,蒋璐都恨死你 了。你记不记得中考那时候,你弄得她一个字都没抄着,现在想起来还骂呢。” 经过身边有认识的同校同学,看见江齐楚带着葛萱,促狭地猛按一串车铃, 飞快经过。葛萱捂着耳朵,呵呵傻笑。 江齐楚脸上也有笑,很明显,背对着葛萱,他不怕她发现。 夜晚的宁静被这群呼啸过市的学生撕破,本来就不算宽敞的马路,有车辆被 自行车队堵住,不耐烦地鸣笛,赶不走路障,只平添吵闹。路旁烤羊肉串的小贩 拉着长腔,听不懂的吆喝。孜然独特的香气浸在空气里,招揽生意比挂霓虹灯匾 都有效。 江齐楚肚子咕噜一声。葛萱听得清楚,大笑,“猪!”感觉到蹬车的频率变 慢,搂住他的腰,探头四望,找到烟最浓的地方,“往前骑。电话亭那 儿,过道。”话一落车速激增,也不知他看到目标没有。 几个烧烤小摊被下自习的学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江齐楚挤进一个相对人少 点儿的摊位前。葛萱推着车子跟了过去,在上风处靠边停了车,倚坐在后座上等 着。 肉串是现烤现卖,在炭火上滋滋滴油,火苗蹿得老高,一派旺相。葛萱 看看旁边没烤的串,对那发白的肉色产生怀疑,“这是羊肉吗?”摊主笑道 :“是狗肉我还赔了呢。”葛萱点头,对江齐楚说:“不是猪肉就行。”江齐楚 瞪她一眼。摊主不懂这俩人的令子,尽责保证,“放心,咱家这肉,回民都敢让 吃。”他双手各抓了十几根签子,递了一把给江齐楚,“是回民吗?”“不 是。”葛萱代答,“主要是不能让他吃同类。”摊动一愣,大笑起来,配合着开 玩笑,“不能不能,放心吃。”江齐楚把肉串分了一半给葛萱,自己的那几根又 分成两手抓,左右开弓 塞了满嘴的肉。葛萱看得都忘了吃,这是真饿了,他平时都不爱吃肉,有素 的绝不沾荤的。“晚上放学我看你骑车子回家了,没吃饭啊?”江齐楚摇头,吃 光的签子插进旁边的垃圾筒里,嘴腾不出来说话,用手 指给摊主又比了个数字。葛萱说:“那跟我回饭店整点东西吃吧,这玩意儿 也不顶干粮。”江齐楚摇头拒绝,咽下食物说:“礼拜五这点儿吃饭的肯定多。” 问大 汗淋漓的摊主,“你家没有烤饼吗?”“烤饼太慢了,我这也没个座儿。” 扬起下巴指向对面巷子,“你要吃上那些室内烧烤去,里面啥都有,不过烤串儿 肯定没我这儿地道。”江齐楚连连点头,结了账问葛萱:“你饿不饿?我是把你 先送回去,还是跟我吃完再走?”葛萱不饿,但也跟他去了烧烤店。“我这手勤 勤的,回饭店一见人多就 想伸手,我妈嫌我忙叨她算差账,老撵我去楼上待着。”“她是心疼你,上 一天学还干活儿累得慌。”葛萱笑,“不,她确实是嫌忙叨。我给打了好几回盘 子,有一次还把啤 酒摔爆了,瓶渣子迸满身。”江齐楚惊出一头汗,“你毛毛躁躁的……” “我不是想提高点儿效率吗?就一趟多拿了几棒儿。”“还跟我说贪多嚼不烂。” 他摇头,吃光最后一块儿肉,推着车进了巷 子,照例还是找人少的店面进。葛萱故意不适时宜卖精明,“人多说明做得 好吃。”江齐楚说:“我的要求是能吃就行。”坐上桌却咬了自己舌头,除了吃 的, 还点了瓶啤酒。葛萱揶揄他,他并不在意,倒满一杯,问她,“喝不喝?” “好。”葛萱答得侠气。抬头看对面江齐楚,竟然是第一次跟他单独喝酒。点的 食物尚未烤熟,他两杯酒下肚了,再满上一杯,看看瓶底,随手倒 100 进葛萱那才减了一口的杯中,“刚才那家的串儿太咸了,你不觉得吗?” 说着举起空瓶叫酒,行为似乎就理所当然了。葛萱拖个长音,“我觉得——”你 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喝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江齐楚?” 初中毕业那会儿,葛萱整天跟同学出去吃吃喝喝,江齐楚替她挡了不少酒。 葛萱其实知道他不爱喝酒。 他甚至也不像她一样,喜欢和同学在一起的热闹。他那么热衷,只是为了陪 着她。在这点上,他且一日不言明,她也不会去说破,两人这样做朋友,彼此关 心,更加有意义。说起来,这么些年,江齐楚除了学习,真没什么可让她关心的。 虽然有时他只是不想让她来关心。毕竟人都会有心事,又不是先知,很多事情料 不到,很多人看不透。但他压得深,不想让她问,葛萱也就不过问。 勉强别人直面不想触及的问题,不叫鼓励发泄,那叫讨厌。这一回他总算是 肯自己表现出来,尽管看上去还是不太磊落,葛萱倒也能理解这个闷孩子拧巴的 个性,问完话,耐心静待他度过挣扎的过程。江齐楚自然是想好了才肯说,这一 过程没持续太久。第二瓶啤酒被送来, 闷脆的开瓶声之后,他说:“我妈又找了个男的,结婚了。也是林场的。” 果然,事情没悒怏到一定程度,他不会找她说。在知道他家的事之后,葛萱从不 主动提及他母亲,江齐楚自己也绝少说 起。她刚才也猜着极有可能是他家里的事,想不出是这种情况,有些措手不 及,把握不好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早怎么没听你提起?”他抬头看她一眼 才回答:“我也刚知道没几天。”没几天?葛萱摸摸流海,“我没去上课那天, 你找我,是不就想说这事儿?”江齐楚没否认,“你不是说,哪天我回林场,带 着你去揪托巴吗?那天 正好我妈让过去吃顿饭,我想你要是睡醒了,正好一起去。”葛萱恍恍记起 他那天的反常,不具意义地哦了一声,傻傻问道:“她那 天是正日子?”他笑她不通世故,“办什么正日子,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就 是亲戚吃个饭,认认人。”葛萱记得他是下午来电话,晚自习也来上了,林场说 近不近,他回一趟 不可能就待个把钟头,除非——“后来你也没回去?”“啊。”“你爸不让 去?”“那他没说。他知道了还告诉我,那边要找我过去,让我大方的。”葛萱 想不到他那二五八万的老子,能嘱咐出这么一番话来。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诽,江 齐楚应和道:“是吧?我也没想到他反应是这 样的。”笑一下,“原来我都一直觉得,是我爸不对。”“现在反过来怪你 妈了?”她望着他眼色猜测。“也说不上怪她……”他想了半天,描述不出自己 的心情,后来说, “她也顾虑一下我什么样感受吧。” “得怎么顾着你呢,江齐楚?你爸妈之间的事,我不了解,但你清楚。我觉 得你妈但凡能跟你爸对付着过,不会把你扔在这儿,自己回去。”葛萱想起自己 妈妈,那么要强的人,为了供她和小棠上学,寄人篱下,看亲戚脸色。 为人子女,为人父母,都不可以自私的,否则就愧对掏心待你的人。 江齐楚兀自纠结,兼顾不到观察葛萱的表情,听她声音低落,只当是为自己 的事忧心。他无意烦她,可有些事情囤积在心里霉变,除了她,他找不到其他人 可说。 葛萱问他:“那你考虑过她吗?她还那么年轻,给自己打算一下,不能理解?” 他急着否认,“我没说怪她有这些打算。”停顿片刻,低头倒酒,沿着杯壁 小心翼翼注入,不让酒花泛起。“是,我又不跟她一起过,她找什么样的,犯不 着我……能不能先跟我言语一声?拍完板儿的事,还拿过来商量什么呢?” 江齐楚是极其内向的男生,安静着高兴,安静着不高兴,心情很难从行为上 表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嘴唇微抿,神态尽量轻松。但葛萱看得出他101 的埋 怨。 他向来宽厚,难得的埋怨,竟然是针对母亲吗?葛萱真的体会不到他此刻心 情,她想告诉他的是,“爸妈怎么样,没有你评价的份儿。”这说法专制,且很 盲目,但事实就应如此。父母尽可以做得不对,孩子如果再去记恨,该是一个多 么可悲的循环啊。江齐楚现在想不通,肯抱怨已 许欢,严()重相信那是爱 经很好了,起码她知道从何开解,他若能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她就听 他继续抱怨。 总之,她不想江齐楚的人生成为一出伦理悲剧。 从烧烤店出来,江齐楚已有醉意,磨磨蹭蹭,到巷口二三十米的路程,走了 好几分钟。葛萱担心他再过会儿酒劲上来骑不了车子,催他快回家。他坚持先把 她送到饭店,看着她进去,没有马上离开,支着车子,在门外又坐了很久。 102 葛萱站在玄关处,隔着门玻璃看他。灯箱照映下的背影,垮着两肩,无 所事事的样子。袁虹对进来半天却不往里走的葛萱感到奇怪,“你扒眼儿看什么 呢?”明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葛萱还是下意识地以指压唇,走到吧台,指着 门外模糊的人影说:“江齐楚。”袁虹看了一眼,没看清,视线重新落回葛 萱身上,“你怎么这么半天才 回来?”闻到她衣服的烟熏味,“去吃羊肉串了?”“嗯,还喝了几瓶儿, 那不门口醒酒呢吗。”袁虹啧啧两声,“这家伙……赶紧上楼去脱了洗洗睡觉。” “待一会儿。一肚子食儿怎么睡啊?”葛萱想跟她说江齐楚的事,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