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坏心情不需言明(2) 张嘴,服务员过来结账。袁虹挥手赶她,“不睡觉就上门口跟那孩子唠嗑儿 去,别在这儿忙叨我。”葛萱撇撇嘴,“我起早贪黑对着他,有啥唠的?”拎着 书包上楼去了。 房间正好是挨着店门的这侧,来到窗边往下看,店门口早已没了江齐楚的影 子。葛萱不放心,又往他传呼留了条信息:到家给我回电话说一声。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没睡意,指甲在颧骨上划来划去,百无聊赖地听着皮肤 被刮拨的细微声响。脸颊忽生刺痛感,葛萱低呼一声,爬起来照镜子,果然是弄 破了一颗不知何时冒出的青春痘。她从没长过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对付,挤了半 天,用纸巾擦擦,液体微微发黄,也不是血。皮肤被挤得灼伤一样辣疼,洗了条 凉毛巾,敷在痘疤处。老实躺了一会儿,酒精找上来了,脑子缺氧人犯困,很快 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迷糊着挠挠脸颊,被指下异样的触感惊醒,镜子里一看,昨天那 颗不起眼的小痘,一夜间繁殖了十几颗出来,尖尖小小,手一碰就破,指尖沾到 的还是那种脓水类的液体。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不是青春痘了。葛萱心里害怕,蹬 蹬蹬跑下楼,“妈,你看我脸上什么呀!” 葛棠看着姐姐的脸,一半白皙红润细腻有光泽,一半扑满了结着脓痂的 小疱疹。那疹子不能细端详,越看越想拿把锉子来给磨平。葛萱也不躲闪, 光明正大地恶心她,“销魂吗?”葛棠干笑,“你现在很适合梳个古装片里大侠 的发型,就一半流海耷拉下 来,把脸遮上的那种。”遗憾地拨拨她的短发,“得瑟把头发剪了干什么吧?” 葛萱吓唬她:“过给你哦。”爸常教育她们,嘲笑别人的病,就会把病过到自己 身上。 她家的教育总是这种不科学,但对葛萱来说非常有效。葛棠明显没她那么容 易受蒙蔽,她爸还说骂人会长尾巴呢,也没见满大街褪毛猴子直立行走。拿了药 膏往她脸上涂,葛萱痛得想躲,又不敢躲。葛棠捏着棉签更加小心,涂完一遍, 手心全是汗,坐在旁边擦手,看她那揽镜自照的姐姐,“你明天还上课去吗?” 葛萱犹不识愁,“干吗不上?又没长脚底下。” 原本一颗无甚大碍的小皮疹被挤破了,轻微化脓感染,结果引发急性湿疹。 大夫说一两周之内,水疱可自然干消,只是要提防再感染。蒋璐问:“那会不会 留疤啊?” 葛萱倒没想过这问题,回想在医院里,大夫好像也没提到这点。斜后桌那个 女生声音尖锐地插了一句:“葛萱就皮肤最好了,可别再弄出什么痘啊疤啊的。” 言外之意,皮肤再差点,就没得看了。蒋璐白了她一眼,转回脸笑着对葛萱说: “你主要是长得太白,落点疤就能看出来,要像她那脸色儿,不就不用担心了?” “她”指的就是那个话里有话的女生。被蒋璐这么一噎,顿时尴尬地只能回应, “是啊,你这疹子消了之后,红印肯定挺明显的。”葛萱呵呵笑,“大夫说不能 沾水,我好几天不洗,灰头土脸的,也明显 不到哪儿去。”有几个女同学替她惋惜,“还笑呢!这都快毁容了。”“你 可加点小心,真弄坑坑洼洼的怎么办啊?”“就是啊,留印子还好,时间长了能 下去,就怕你手欠再抠破了。”“这点儿罪遭的!你说就长一痘痘,挤它干什么 啊?”江齐楚座位被蒋璐占去,只能站在过道里,审视这一圈叽叽喳喳的女 生,“你们不嫌恶心吗,都围这儿看?”隔壁桌的男同学责怪那群不懂事的, “人家心疼不让说了,你们还不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哈哈,放心吧江子,葛萱就是落满脸疤,也比别人脸上的疤白净儿。”葛 萱忍不住捂脸,扮出一副哭相,“你可别吓唬我……”大家说说笑笑,各自回到 座位准备上课。 蒋璐看着江齐楚,笑容玩味。江齐楚随意一转眼,和她瞅了个正着,收回视 线,见葛萱仍然捂着那半 104 边脸,提醒一句:“碰破了。”葛萱扁着嘴,歪头看他,“很恶心吗? ” 他目光游离。葛萱继续逗他,“很恶心你,太不好意思了。”江齐楚低着头, “别没完……”笑意不在脸上显露,眼中光色却柔和。别人说什么,她都好脾气 地不在乎,只可着他一人欺负。或许她自己还 没有觉察。他却为这不经意的发现,莫名喜悦。 葛萱还真没把脸蛋儿当回事,就是因为不在意,有时候会完全忘了那些水疱, 针刺的瘙痒劲儿一上来,想也不想就去抓,疼得唉哟哟直叫,把黑板前讲课的老 师都吓一跳。江齐楚在旁边盯着也没用,谁也说不准几时发作,应了那个词儿: 猝不及防。眼见她手抬起来,想拦也晚了。他又不能把她那两只手抓进自己手里 握着。 大夫预言一周内有所改善的症状,不见丝毫起色,并且从脸颊扩散到了额头。 葛萱终于也有点急了,这些个祖宗太难伺候,碰不得摸不得的,又不让沾水,每 天只能用湿毛巾擦脸,还得躲着它们。更重要的是疼,夜里翻身,不小心蹭到脸 侧,愣能给激醒过来。气得躺在炕头直流眼泪,差葛棠再去买点口服药。葛棠跟 她恼了,“咱妈说这药里边有激素,不能多吃,你二啊?” 葛萱特别委屈,“那病没好,药就停了,我脸就这样了啊?”葛棠扬着手里 还没扔掉的棉签,“这不刚抹完药吗?”“外用的根本不管用!这边抹下去,那 边又冒出来了,你看这脑门儿。 再这么下去,下礼拜回来你看着,肯定得扑满脸都是……” 葛棠擦药膏时就看出来,有些根本是硬给碰破的,也懒得跟她多说,“行行 行你别嚎了,我去给你买还不行吗?”打了个电话给袁虹,报告一番。得到允许 后,对炕头那个哭精说:“这药能吃出依赖性,你不怕就吃,吃得胖头肿脸的。” 葛萱说:“那也比这么烂了强。”葛棠听得不舒服,虽然这时讨论病发的原 因很没意义了,还是忍不住狠 狠骂她,“葛萱儿你手真欠!”葛萱也没话辩驳,尽责嘱咐道:“还买三片 就行。”葛棠没好气,“我想多买,人家还不一定卖呢。你待着吧,老实点儿, 把那点儿药膏都蹭掉,更好不了了。”找出那空药盒,揣着正准备出门,电 话响了,接起来应一声,回头问葛萱,“电话接不接?”“谁啊?”“大个 儿。”那是她们这茬学生对许欢的称呼。葛萱爬起来,擦眼泪。葛棠急忙警告: “别碰着脸!”许欢听见葛萱浓浓的鼻音,觉得这丫头最近哭得真频,逗弄的心 情,全 转成了担忧,“好点儿没?”葛萱吸着鼻子,“你怎么知道的?”许欢说: “我听葛棠说的。”葛萱心里一惊,想起葛棠曾问过自己:和微机老师怎么回事。 顾不上再 哭,惶惶问道:“她为什么跟你说?” 许欢轻叹,几不可闻,“因为我问的。”白天在学校,他恰巧在走廊与葛棠 走了个顶头,随口问她一句:你姐最近功课挺紧的吧。她说是,出一脸水痘都不 敢请假。 葛萱松了口气,“不是水痘,是湿疹。完全破相了。”许欢笑笑,“真的吗? 我看看。”葛萱反应极快,又不敢确信,直到听见摩托响,也分不清是听筒里, 还 是后院传来的。他嘀咕:“哟,葛棠给大门锁上了。”电话挂断。拿钥匙出 去,一推门,看见许欢从围墙上跳下来,葛萱发愁地说:“这 连你都挡不住,还能挡贼吗?”他拍拍手,笑脸顽皮,“贼有我这么矫健吗?” 视及她的脸,怔住了。 电话里听她说破相,还没当真,这么看来并不夸张。葛萱在他的视线下,第 一次为容貌感到自卑,“很恶心吗?”他眉毛深皱,手指拂开她流海,弯下腰仔 细查看额头上的情况,“怎么105 这么严重?”“不知道呀。”大量泪水晃动在眼眶里,眨一眨眼就溢出来。 “别哭。”他小心抹着她的眼泪,“沾上水再感染了。”溃疡面沾水会减缓愈合, 是常识,葛萱却钻了牛角尖,疑惑地问:“你 怎么知道这不能沾水?” 许欢就势说:“我以前也起过,几天就好。不哭了,噢?”她点头,“不落 疤吗?”“不能。你别碰出血就行,这都是表皮的伤。” “也不留红印吗?”“不留。”接收到她质疑的目光,他摸摸脸,“我这是 粉刺的印儿。”他 106 不记得自己长过粉刺,但也没细看过自己的脸,怕有痘疤一类的痕迹误 导她。葛萱盯着他光滑的脸,“我倒没看见什么印儿……是不是因为你黑,所 以看不出来?”许欢真不知道这话是夸是讽,掐掐她光滑的那侧脸颊,“你 白!”葛萱对赞美自己肤色的话,比较漠然,她其实只想听他说一句,留疤了 也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