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被遗忘了的男主角(2) 息着实意外,“他又折腾过来干吗?年前不回来给他爸上过坟了吗?”袁虹 狠狠瞪这二十来岁不懂人事的女儿,“那不还有他妈吗!”小棠也望着姐姐,细 声细气道:“不还有你吗?”葛萱搓着耳朵,觉得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说咋听咋别 扭。 大年初一的早上很难打车,幸好火车站离葛家不远,一路雪道被人车踩压瓷 实,姐妹俩溜着玩着就过去了。路上若听到摩托车声,葛萱一定回头张望。小棠 也跟着瞅,然后再瞅姐姐失望的表情,两只杏核大眼扑闪扑闪,想说什么又犹豫。 一对拉着手的走路都溜号,谁也没看到脚下坑洼,葛萱先是滑了一脚,小棠 拽不住她,双双跌坐在雪地里。葛萱摔习惯了,很快爬起来,拍着屁股嘲笑受累 的小棠。惹得小棠坐地上直瞪她。葛萱不敢笑得太猖狂,可看穿着厚厚棉衣蠢笨 如小熊的妹妹,又忍俊不禁。扭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表情。 十字相交的马路上,飞快驶过一辆摩托。葛萱条件反射地瞟了一眼。熟悉的 车型颜色,熟悉的许欢,就连后座上身着皮衣的长腿美女也是熟悉无比。 与葛萱男孩式的骑坐不同,蒋璐侧坐在后座上,一双手臂圈紧了许欢的腰身, 脸贴在他背上躲风。姿势妩媚又自然,像是早已习惯坐在这位置。围巾层层叠叠 缠绕于颈间,遮不住她好看的笑容。 车后卷起小团旋风,雪沫飞舞在阳光下晶莹闪亮,隐有七彩炫光。 冬天总是有着比夏天更明亮的太阳。究竟是阳光太会骗人,还是人们不该一 厢情愿地将阳光与温暖画上等号?这简单问题困扰了葛萱许久。许久之后,她还 是觉得冬天阳光下的寒冷是那么的不真实。可吹在脸上风很真实,刺辣辣的,真 实的疼。 衣摆被轻轻摇动,低头看见妹妹乞求的小脸,小棠狼狈地说:“你倒是 拽我一把啊。”葛萱机械地应一声,伸手拉起她,忽然哈哈大笑,“你真笨 得灵巧!”小棠气得,“笑个屁啊!”葛萱笑弯了眼睛,理直气壮道:“大过年 的,难道我还得哭吗?” 葛萱的成长,源于初三这年的一场单恋。大学一年级的这个寒假里,喜欢的 人请她吃饭,身边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于是葛萱才知道什么叫做单恋,同时 也学会了失恋。 回头去想,和许欢相识的这些年,她学会了很多学校里不教的技能。学会骑 摩托车,学会抽烟、喝酒,并借酒装疯,学会唱歌时用麦克风距离控制音量,学 会忍受无论怎样喜欢一个人,也不说出来的寂寞。 学会不再把别人随口说的话当真。 那天许欢请客,外地工作的唐文良和上学的葛萱都回来了,还新添了一口人, 在混血儿微微隆起的小腹里。小飞叼着烟进门,在金嗓子凶狠的注视下退出去, 烟味散尽才敢回来。蒋璐笑道:“多跟混血儿在一起,这几管烟枪都能改善改善。” 咕嘟嘟热腾腾的涮羊肉,圆锅圆桌,天上月亮也圆,人又难得齐全。除了混 血儿,大家都很主动地碰杯抢酒。葛萱后来是喝多了,记忆断 篇,却记得席间许欢说:“小葛虽然岁数小,但总比别人懂我。”众人起哄, 嫌他犯酸。蒋璐尤其不悦,“那我呢?”金嗓子说:“人家说的是纯友谊,谁像 你们乱糟糟的……”在那之后,谁又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葛萱完全不记 得了。怎么 回的家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满室日光,头顶的电视机正播报午间新闻,葛冬洋和小棠在炕头 打扑克,袁虹坐在一边,自己摆一副扑克阵。 小棠似乎耍赖被抓,葛冬洋笑骂。小棠扑上去捂住爸爸的嘴,谨慎地回头看, 见葛萱蜷在被窝里还在睡,这才放开手,似厌烦地说:“你把她吵醒她又该赖叽 了。” 袁虹咂嘴,“这家伙,喝得哇哇吐回来还有功了。”葛冬洋接道:“那小璐 璐也没少喝,我去开门还给我拜个年。”小棠轻轻洗牌,提醒父亲,“给钱。” 葛冬洋爽快还账,又问:“跟小璐璐一起送葛萱回来那个,是教你们初 162 中计算机的老师吧?”小棠漫应。葛冬洋说:“跟小璐璐好像对象呢, 总能在道口看他骑个摩托带小璐璐。”袁虹点头,“那不就因为这个么,艳金要 安排她出去上大学,都说啥不 去。咱说这女孩子有没有点志气吧,小岁数的就惦记处对象。”葛冬洋很客 观地说:“我看那小璐璐再上学也是个白给,她根本没那心 思,早点处个对象结婚得了。” 袁虹没理他,转了身对小棠说:“棠,你将来可别跟她似的,你得学学你姐, 跟男生玩是玩,自己有点儿长远打算。别那么早处对象,条件再好,还不都是这 县上十里八乡的。考上大学了走出去,什么样好的见不着啊?再说你瞅人电视里 那些大城市,过年商场都不关门,咱这眼看都十五了,还没几个营业的呢。跟这 困一辈子有啥意思吧?” 葛萱静静听父母对话,夹杂小棠洗牌的刷刷声,闭着眼,小心呼吸,没多久 又睡着了。 元宵节过后没几天学校就开学了,葛萱在返校的火车上接到许欢的传 呼,他说起来晚了,没来得及送站,祝一路顺风。葛萱能听见风在车窗外呼 啸,至于是顺是逆,就无从证实了。伴着风声一路昏睡到哈尔滨,江齐楚来接站, 看葛萱拎着一干行李,站 在车厢外揉眼睛。跑近了一看,她睡得眼睫毛里翻外翘,不免失笑,举手解 救她。葛萱大大方方仰头警告:“别动手动脚的啊我跟你说。”江齐楚客气 地问:“那你想让我动嘴?”葛萱踹他一脚,“一个年过得流氓起来了。”江齐 楚弯腰掸灰,“你倒过得脾气大了不少。”葛萱说:“我本来脾气就不小。” 这话江齐楚不信,葛萱的同寝同学则切切领略到了。 天气渐暖的大一下半学期,原本性情温和的葛萱同学却变得冷淡起来。无论 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待人待事不耐烦,动辄冷嘲热讽。大家对她的态度不明所以, 可感受很明显,自动躲着她减少接触,没人愿意靠近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葛萱倒落得清静,她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有时间宁可抱着本子到宿舍后园 写写画画。 江齐楚把这一转变看在眼里,又不能问,葛萱,你怎么了。因为他明知葛萱 的症结为何,苦于无术医治。他不能阻止她喜欢许欢,更不能给她一个喜欢的许 欢,他本来可以说些“许欢是一个你喜欢不到的人”,或者“你没必要非得喜欢 他”,诸如此类安慰劝解的话。 可这些葛萱自己再清楚不过,别人实在没有必要再重复。 花园里雪化草生,风徐徐吹绿枝丫,这一年的春天短到让人来不及准备,已 进入暖夏。葛藤疯长,叶片转眼就攀满了灯杆,江齐楚还找不到自己能为葛萱做 的事。她郁郁寡欢,他整日整日到学校陪她,吃饭,发呆,画画,他都在她身边。 她说不想上课,他就开着车载她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