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起死回生(24) “我是大集体工人,每个月只能领到一百多块钱生活费。要不是家里冷,孩 子受不了,我说啥也不能做这种事。” “你丈夫呢?” 一提起丈夫,于江花便伤心地哭了起来。于江花的丈夫张宏原本是厂里数控 机床技术工人。因为厂里不开支,家里生活困难,张宏应聘到南方某外资企业打 工挣钱养家。一开始是月月寄钱回来,后来是三个月一寄,年底回家。第二年半 年寄一次钱,年底不回家过年。三年之后基本断了音讯,也不再寄钱回家了。和 他一起出去的人回来说,张宏在南方和别的女人过上了……于江花的哭诉让程锐 心里难受,他不想再问下去了,厂里有上百名工人在南方打工,类似于江花这样 的家庭有好多家。 小花躲在妈妈的怀里流泪,不安地看着前座的厂长、书记,不知道他们会如 何处理这件事。 在于江花的指引下,吉普车驶进一片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在一间歪斜的平房 门口,于江花领着女儿下车,哆哆嗦嗦从腰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程锐、王大义跟着于江花进屋。于江花划火柴点着挂在墙上的油灯。幽暗的 灯光下,程锐发现,这间屋子很狭窄,顶棚和墙上糊着报纸,有两处已经耷拉下 来了,在半空中微微抖动。进门的地方是一盘土炕,土炕的一头是炉灶,锅台上 放着一个掉了漆的盆,里面的水已经冻成了冰疙瘩。程锐伸手在炕头上摸了摸, 没有一丝热气。炕头放着一个书包,旁边的桌子上摊着翻开的书和作业本。程锐 拿起作业本,上面字迹工整,有红笔赫然批着“一百”分。程锐扭头问小花: “你就在这儿写作业?” 小花哭着点头说:“厂长,你不要开除我妈妈,今天都怪我,是我说太冷了 ……” 程锐蹲下来握住小花的小手,发现孩子的小手生了冻疮,红肿得像两个小馒 头。 王大义提起锅灶上的水壶,灶里一丝火星也没有,炉灶边上放着一个空编织 袋,旁边只有很少的一点煤,王大义的眼睛湿润了。 从于江花的哭诉中,程锐详细了解到了她家的经济状况。临走前,程锐从车 里拿来一盏应急灯交到小花手里:“拿着,晚上写作业用。” 程锐和王大义同泪眼蒙眬的于江花母女告辞,从那间冷意森森的小屋出来, 街上的雪依旧飘落着。雪夜中传来悲凉的唢呐声,悲声切切,如泣如诉。王大义 开车,程锐坐在旁边,两人一声不响。王大义扭头发现程锐眼里闪着光亮。 程锐伸出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说:“我这个五尺汉子,长了一个女人的泪 窝,伤心处必落泪。” 王大义说:“落泪未必不丈夫。” 程锐思索着说:“我琢磨今晚的事,昨天我们刚刚抓了开车偷煤的,今晚他 们就把这娘俩抓住交给咱们处理,把我们俩全装进去了,有人等着看咱们的热闹 呢。” 王大义说:“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 程锐说:“不管怎么说偷煤的事还是要处理的,制度不能破。” 王大义问:“于江花下岗在家怎么罚?” “罚我!”程锐嘴里蹦出了两个字,“看看我们的职工都过的什么日子?我 这个厂长失职啊!” 小雪不紧不慢地飘着,整个188 厂职工宿舍区一片漆黑沉寂,程锐内心感到 无比悲凉。吉普车路过筒子楼,程锐说:“停车,我想去看看郎三。” 程锐和王大义下车,提着一盏应急灯来到一栋筒子楼前,筒子楼的窗口灯光 十分昏暗。程锐满怀深情地看着面前的这座四层楼说:“三十年前我家就住在这 栋楼里。” 程锐和王大义走进筒子楼,楼道里黑洞洞的,只有门缝里透出些许微弱的光 线。借着应急灯的光柱,看见楼道内杂七杂八摆满了蜂窝煤和劈柴,显得十分仄 窄。程锐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灯光下,门上模糊地显现出209 的门牌号,程锐深 情地用手摸了摸,才敲门。 郎三摸黑躺在炕上。程锐单衣试雪为领导解围的事,他虽然没在场,但是他 从工人那里听说后,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听见敲门声,郎三的妻子过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她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