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起死回生(25) 程锐问:“是嫂子吧?我和王书记来看看三哥。” 听见程锐说话的声音,郎三一骨碌爬起来,因为动作过猛,压痛了胳膊上的 伤口,他咬着牙,趿拉上鞋就往外屋跑。看见程锐站在门口,俩人相视一笑。 王大义看着郎三胳膊上的绷带,关切地询问郎三的伤势:“我去医院,他们 说你回家了,怎么样?” 郎三说:“好多了,明天我就出院。” 程锐说:“小心别感染了。” 郎三说:“没那么娇贵。” 程锐说:“那天我看见你满脸赤红瘫坐在阀门下面,我以为你不完也得残。 三哥,你救了我!”程锐环视了一下室内,和三十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陈设更 加破旧不堪。靠墙的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一缕长长的黑烟袅袅上升着。看着郎 三寒酸的家,程锐感叹道:“这座筒子楼50年代是单身职工宿舍,单身职工都结 了婚,生了孩子,现在都有孙子了,一家人还挤在一起。”墙上的老照片映入了 程锐的眼帘,他走了过去。相框里有郎三一家的全家福照片,旁边有一张程锐父 亲、赵君亮父亲和郎三父亲的合影,还有一张郎三、赵君亮和程锐三个孩子的合 影。程锐 在照片前驻足很久。郎三的妻子搬来两把椅子让程锐和王大义坐。程锐走到 水缸旁,看见里面已经结冰了,他捞出一小块冰,在嘴里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心 寒如冰。 郎三的妻子说:“停电、停水、停暖,屋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下半夜常常 被冻醒。” 王大义看见桌上油灯旁边放着一盏充电应急灯,问:“怎么不点应急灯?” 郎三说:“应急灯留着给儿子晚上复习功课用,白天我拿到车间充上电,晚 上给他看书用。” 此情此景让程锐感到十分难过,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时楼里传来了 哭声。 王大义问:“谁家在哭?” 郎三说:“我们楼里老薛家的闺女让人强奸了。” 程锐问:“怎么回事?” 郎三说:“老薛的女儿上高中,晚自习回来,路上黑,遇到坏人了。这些年 工厂败了,穷则生盗,整个厂区社会治安很乱。” 王大义问:“破案了吗?” 郎三说:“生活区没有电,晚上漆黑一片,当时什么也看不清,有的孩子吓 得都不敢去上晚自习。” 这时传来敲门声,门开了,程锐看见走廊里站着好多人,有的手里举着蜡烛, 有的拿着应急灯。老人、孩子、中年人、青年人,黑压压一片,全是楼上楼下的 老邻居。 “小刚子回来啦!”老邻居刘婶向他打着招呼。 程锐忙从屋内走出来,给筒子楼的住户们深深鞠了一躬:“各位师傅,大叔, 大婶,刚子有礼了,大家受苦啦!” 老李师傅问:“刚子,听说厂子今年要破产,是真的吗?” 程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大家希望咱们干了一辈子的厂子破 产吗?” 王阿姨说:“厂子黄了,我们这些人在这山沟里能干啥?就是卖冰棍儿也得 有人买啊!不能黄啊!” 程锐说:“王阿姨说得对,我们厂不能黄!” 刘婶说,“刚子,先把电给大伙解决了吧,这老的老,小的小,没有电,日 子难过啊!”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扯着妈妈的衣襟,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小声说, “厂长伯伯,我想看电视。” 程锐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平静了一下说:“各位师傅,请大家 放心,我保证一定尽快解决大家的困难……” 走廊内一双双期盼的眼睛齐刷刷地向投向程锐,虽然走廊内的光线昏暗,程 锐还是感受到了那一份份渴望的心情。 从筒子楼出来,程锐难过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十几年前188 厂是人人羡慕 的好单位,厂里的职工为工厂而自豪,外面的姑娘以嫁到188 厂为荣耀。没想到 不到七年的时间就败落到了这种程度。188 厂可以算得上是计划经济大型国企的 范本,不仅有生产车间、附属配套企业,还有幼儿园、小学、中学、医院、商店、 环卫、房屋建筑维修、运输车队、俱乐部等几十个生产、生活部门,社会负担超 重,不改革就不能适应市场竞争的要求,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然而改革和经济 转型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让程锐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