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第一章敲诈(1) 第一章敲诈 1." 苍天待我不薄!" 德国位于欧洲中部,主海岸线濒临波罗的海。波罗的海就像个陆间海,狭窄 的出海口被丹麦岛屿控制着,因此历史上德国不大涉猎远洋,是大陆性很强的国 家。德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单一民族国家,居民绝大部分是日耳曼人,男人中 不乏身高体壮、脑袋和脖子一般粗的大块头。这些大块头纵然外观彪悍,骨子里 却不大凶悍,有关北欧海盗的冒险传说,属于斯堪的那维亚文化,与普鲁士文化 不大着边。普鲁士人的强项不是玩儿命,相反,是严谨,是由社会公正、教育昌 明和浓郁的宗教文化传统造成的严谨。严谨的副产品是刻板,而刻板者习惯一根 筋地听喝,好听的说法是纪律性。较高的文化,强壮的身体,加上听喝,几大要 件使德国成为出产优秀士兵的国家。但严谨是一把双刃剑。普鲁士人由于刻板而 认死理儿,一旦钻进死胡同,不容易从狭小的天地里跳出来。这是一个容易受到 魔鬼诱惑的民族。与德国相邻的波兰人对德国人有一个入木三分的评价:单个的 德国男人,多数是奉公守法的老实疙瘩,平日连家门都不想出,而这些老实疙瘩 要是凑成一个整体,就想统治世界。 德国是欧洲统一最晚的大国,直至十九世纪后期境内诸多小邦才以普鲁士为 中心,统一为德意志帝国。一九一四年夏,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与英国、法国、 俄国为主的协约国开打,参战的都是欧洲国家,称欧洲战争,简称欧战。一九一 八年秋,德国败局已定。德军大本营这时干了件蠢事,下令舰队出海与英国海军 拼命。这回,基尔军港水兵不再听喝了,揭竿而起,水兵起义迅速扩展,工人和 士兵占领了柏林,是为德国十一月革命。大后方伸出的无产阶级的巨手拧死了战 争的阀门,霍亨索伦王朝随之烟消云散。 战后,德国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协约国制定的《凡尔赛和约》把德国剥 夺得如此彻底,海外殖民地丧失殆尽,承担巨额战争赔款,不准有海军和空军, 只准保留不超过十万人的国防军。消息传来,德国喧沸了。从俾斯麦那个时代起, 普鲁士人就被培育出对铁血的向往,对横行无忌的武力的渴望。对于刚结束的大 战,他们认为德军并没有战败,只是后方的革命在背后插了一刀,迫使他们退出 战争。天意如此,只有认命。他们可以忍受盛衰起伏,时乖命蹇,但无法忍受捆 住他们的手脚,不让他们有翻身之日。 阿道夫·希特勒出生于奥地利林茨,欧战退伍下士。他的组织名称挺啰唆: 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简称纳粹。这个" 留小胡子的野兽" (慕尼黑警察局 语)利用《凡尔赛和约》给德国人造成的精神创伤,发出一大堆不着边际的允诺, 发誓要把德国领出一战后耻辱的泥潭。他扩大影响的路数极其简单,是个人就能 搭伙。活跃于德国底层的社会渣滓们像飞鸟投林般加入纳粹阵营。在德国,没有 一个政党像纳粹那样,挤入了那么多来路不明、形迹可疑的家伙。 一九三二年,守旧的德国人破天荒举行了总统选举。纳粹的票数达到惊人的 一千二百万张。尽管希特勒最终输给了彪炳史册的老英雄兴登堡,但德国政界掂 出了此人的分量。兴登堡当选总统时已年过八旬。这位留着浓重八字胡的老兵天 性浑厚,闲杂事等不过脑子,一旦离开作战地图,上帝赐予的所有天赋就会消失 殆尽,就像德意志国家的糊糊涂涂的老爸爸。老爸爸搞政治不在行,但是老军人 的性格未曾软化,贵族的傲骨犹存,从来就不把希特勒夹在眼里,说此人是个野 性难驯的暴发户。面对乱哄哄的国家,老英雄拉不开栓了。一九三三年一月底, 年老昏聩的兴登堡任命四十三岁的希特勒担任德国政府总理。这个来自维也纳的 流浪汉,欧战的弃儿,在攀上国家权力顶峰的同时,也为埋葬德国民主化进程的 棺材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 苍天待我不薄!" 希特勒眨动着浅蓝色的眼睛开练了。他在维也纳流浪时 形成了荒诞不经的种族主义理念,在慕尼黑蹲大狱那些日子口授了《我的奋斗》 一书,把关于种族问题的半瓶子醋的奇思怪想整合起来。从那时起,犹太人一直 是他攻击的对象,上台伊始就着手制定迫害犹太人的法律,随即安排了焚毁柏林 国会大厦的闹剧。一把漫天大火成为纳粹诽谤中伤诬陷迫害德国共产党的工具, 也是大规模排犹运动将起的信号。潘多拉盒子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犹太民族是从巴勒斯坦迁居出来的,散布于欧洲数国,而不管走到哪儿都保 留民族族体及宗教信仰和宗教习俗,加之长于计算和经商,在经营中聚敛了财富。 欧洲历史上屡屡掀起排犹运动,犹太人遭受了种种磨难后,反倒表现出更顽强的 民族凝聚力和更热诚的宗教信仰。希特勒上台后,德国犹太人意识到又一次排犹 运动将要降临了。但在那时,哪怕是最睿智的犹太贤哲,也不可能估计到希特勒 会如此凶狠,纳粹掀起的排犹运动会残暴得无以复加。 2.爱巢转瞬成为" 狗窝" 柏林,十三世纪中叶始见于记载,十五世纪先后成为勃兰登堡侯国和普鲁士 王国的京城,一八七一年成为德意志帝国首都。从那时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它 作为德国的心脏不过短短的六十年。 一九三四年春。寒冷的冬季远去了,在转暖的春天,夜晚是属于恋人的。 柏林西部的一片富人区。除了孤寂的路灯,满哪儿都黑压压的。在寂静中, 昆虫的鸣叫特别悦耳。 一幢正面宽阔的住宅,二层有一个房间仍然亮着灯。明亮的台灯,映照着一 张床。 床沿上坐着他与她。他,二十岁。她,十八岁。 他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像捧着一束易碎的玻璃花。他浏览着她的面庞, 依次看浓淡相宜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最后停留在眼睛上,虔诚地喃喃自语:" 我是在看上帝的手艺呢。造物主无所不能,河流、山川,蔬菜、花草、谷物,森 林、风雨雷电都出自造物主之手,有生命的事物,鱼类、鸟类、兽类、畜类和我 们人类,也出自造物主之手。人类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了,而人类的这一部分 和那一部分又不尽相同,各自代表着造物主施与不同族群的精巧手艺。比如,你 这双湛蓝湛蓝的眼睛,便是造物主的得意作品。" 她有些迷惘,注视着他褐色的眼睛。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知道我的手感吗?我像在抚摸光滑的、柔软的丝绸。 金色的丝绸,也是造物主的得意作品。" 她不由自主地捻动着头发的下梢。 他由衷地说:" 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加上精雕细琢的面庞,造物主把 女人羡慕的好东西都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