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第五章使者(3) 一辆别克卧车在上海市政府楼前停下来。一个随从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 罗迦陵下车。门卫知道这个仪态万方的女人是谁,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毕恭毕敬 地看着她进入大门。 别看罗迦陵进门时挺神气,出门时却无精打采的,像是个蔫茄子。她此行碰 了个软钉子,沮丧地回到了爱俪园。 一八九九年,上海公共租界扩展,哈同捷足先登,购买了静安寺路与长浜路 间的三百亩地,自一九○四年起在此地兴建中西合璧的私家花园,是上海滩花园 洋房建筑的大手笔。哈同取妻子罗迦陵的字号,命名为爱俪园。由于景点颇多, 又被称为" 上海大观园" 。 上海的初夏已经有些炎热了。罗迦陵有些烦躁,坐在亭子里,不停地扇扇子。 女仆上茶,罗迦陵把茶杯推开。 男仆引导着嘉道理和方山过来。 嘉道理进入小亭子坐下,顾不上擦汗就问:" 怎么样?看你那烦烦躁躁的样 子,估计是在官府那里碰壁了?" 罗迦陵:" 是。是碰壁了。我昨天下午找到上海特别市政府,说明了汉弥尔 顿经学院全体人员正在赴上海途中的情况。" 方山:" 那些官员是怎么说的?" 罗迦陵:" 官腔。打官腔。他们说,他们对德国犹太人深表同情。但是中国 政府和德国政府有外交关系,一所德国经学院全体人员背着德国政府集体出走, 是德国政府所不容许的,因此,如果中国政府允许他们在上海安身,等于公然往 德国政府脸上抹黑,会引发中德两国之间的外交事件,而且责任在中国政府身上。 所以,他们不可能同意经学院人员在中国口岸登陆。他们负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 " 嘉道理:" 这种答复倒是冠冕堂皇,而且大面上无懈可击。" 方山:" 那怎么办?哈同不在世了,你们和沙逊是上海犹太人社团巨头,海 上漂着几百个犹太人学生,你们得想办法呀!" 嘉道理:" 要不我出面,找找驻上海的外交使团?" 罗迦陵:" 不,还是我接着谈,把他们请到我的爱俪园谈。即便谈不拢,我 也要他们拿出个变通的方法。" 5.经学生的脚不能踏上土地 福建马尾港是法国人修建的军港,后来成为清军水师基地,入民国后成为商 港。" 朴次茅斯" 号客轮在马尾港抛锚,加煤加水。 汉弥尔顿经学院的学生们挤在甲板上往下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中国的土 地,看到中国人。而他们却不能站在中国土地上。 船上的人没有进入中国的签证。船停泊在锚地,加煤加水都可以,但是人不 许上岸。有几个中国军人在船下看守着。 直到这时经学生们才意识到处境不妙,在甲板上议论起来。 一个学生看着地图:" 这里是中国南方的一个省会,那个省叫福建省,省会 叫福州。从福州到上海就不算远了。" 另一个学生:" 好不容易来到中国,' 朴次茅斯' 号在这儿加煤加水,得停 留一两天,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岸看看?" 再一个学生:" 听说是由于我们没有签证。" 再一个学生:" 谁说我们没有签证?我们是有签证的。" 再一个学生:" 我们的签证是从德国进入奥地利的,连从奥地利去意大利都 是溜过去的,更没有进入中国的签证。" 再一个学生:" 哎呀,如果这样,那就糟了。我们在福州都不能上岸,到了 上海同样不能上岸。我们的脚不能踏上土地。" 学生们的议论很快就传到了头等舱里。 赵育江:" 学生们说的是实情。不要说他们心里乱,就是我心里也没底。我 们毕竟走得太匆忙了,连必要的手续都没办就上路了。一旦在上海不能上岸,跟 经学生们怎么交代呀。" 穆勒:" 管住你的嘴。告诉学生们,在只有进入奥地利签证的情况下,我们 离开了纳粹横行的德国,闯过了地中海、红海、印度洋,进入了太平洋,过了中 国南海,将要进入东海,那么复杂艰险的旅途都过来了,最后一道关口,我们也 能过去。" 曼弗里德:" 再告诉大家,我们已提前把消息传到了上海。中国政府和上海 人民是反对纳粹的排犹政策的,是同情我们的,上海的犹太人社团有很大的影响, 会为我们的上岸积极想办法的。" 6.请民间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爱俪园。罗迦陵的客厅。 两个上海市政府官员站在客厅中间,扫视着陈设。他们都穿着笔挺的中山装, 一个留着时兴的大背头,另一个留着随意的偏分头。 罗迦陵:" 这是哈同亲自设计的客厅,全部维持原样。" 大背头看着窗外的景致:" 爱俪园难得一见,今天有幸进来,果真不凡。这 个园子对中华文化建设发生了一定影响。" 罗迦陵坐下:" 爱俪园是哈同的私家花园,不过如此,何曾对中国文化建设 产生影响?你这么说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