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第六章觅踪(6) 他们已经走到舷梯口,不约而同地掏出船票。 6.就像兔子无法隐藏两只耳朵 曼弗里德在书房里读书。这间书房布置得中西兼顾。 玛丽奥悄悄进来,把一个瓦罐放在桌子上。专注看书的曼弗里德无意中瞥到 瓦罐,恍如梦醒:" 这是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玛丽奥盛出一小碗:" 尝尝吧,是中国的瓦罐鸡汤。" 曼弗里德品尝了一小口,咂吧了一下。 玛丽奥:" 味道怎么样?" 曼弗里德:" 十分鲜美。一尝就是中国汤菜的味道,德国厨子做不出这个味 道来。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 玛丽奥:" 我哪里会做什么瓦罐鸡汤呀。这罐鸡汤,别说德国厨子做不来, 就是一般中国厨子他也做不来。" 曼弗里德:" 为什么呢?" 玛丽奥:" 里面放了一种特殊的调味品。" 曼弗里德:" 什么调味品?" 玛丽奥:" 味精。" 曼弗里德:" 味精?就是方山正在研制的那个味精?" 玛丽奥:" 是啊。这罐鸡汤就是方山先生刚才送来的,说里面加进了他刚研 究出来的味精,让我们尝尝鲜。" 曼弗里德的眉头紧蹙起来。 玛丽奥:" 怎么啦?怎么说话就变脸了?" 曼弗里德把书一把扔了出去:" 这个方山呀,真不长脑筋,跟他说不要来不 要来,这个地方不能来,他还偏来。" 玛丽奥:" 方山来了一趟又怎么啦?他是给我们送鸡汤呀,这你又不满意了。 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有个中国朋友来看望我们,送些吃的喝的有什么不好, 你发什么脾气嘛。" 曼弗里德往外一指:" 明天我就要告诉方山,这个地方今后不准他再来。他 那个试验室我再也不会去。我们今后有什么要谈的,请王小水另外约个地方,会 面的地方一定要挑选好。" 玛丽奥:" 你这是怎么啦?我一个女人都不紧张,你至于吗?" 曼弗里德看着窗外:" 这里的险恶你不懂。我得找方山谈谈。" 通过王小水来回传话,曼弗里德和方山约定几天后在亚尔培路" 老大昌法国 面包房" 门口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 老大昌法国面包房的母公司在巴黎,过去是承办法国海军伙食供应的。这家 公司在上海办了个分号,最初名为" 鹊格利面包糖果公司" 。这个半土不洋的名 称不被上海人认可,后来改为中国土味的" 老大昌" 。" 鹊格利" 成了" 老大昌 " 后,生意反倒火了起来。看来,即便吃法国面包的人,乡土之情也依然是心灵 中坚实的底座。 他们每个人胳膊底下夹着一根法式长棍面包,溜达着。 方山仰脸看天:" 上海的天气比不得柏林。上海即便到了秋天也热得难受, 夏天就不用说了,简直是个火炉。" 曼弗里德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步伐懒散:" 我们这次见面,可不是来谈天 气的,而是要谈谈你的处境。对,你的处境。" 方山不由得惊讶地摸了摸眼镜架:" 你是说我的处境?你一个外来户关心起 了我一个本乡本土人的处境?" 曼弗里德:" 是,你的处境,你的处境并不轻松。听好了,纳粹党卫队肯定 要找我清算,却不可能在上海直接找到我,因为我是外来户,可以改名换姓,漂 泊无踪,他们没有寻找我的线索。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地找你,通过你 来摸我的踪迹。" 方山哑然失笑:" 谢谢你的提醒。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德国的秘密警察 怎么可能在上海找到我?" 曼弗里德:" 你在德国留下的痕迹很多,盖世太保可以判断出你是谁。摸清 你是谁,他们就可以来上海找你。而你在上海生活这么久了,留下的痕迹是抹不 掉的,就像兔子无法隐藏它的两只耳朵。" 方山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 曼弗里德准备走,又回过身来," 说说我的一点感觉吧,也许是准的,也许 不准。准或者不准,我都要告诉你。听好了,我感到,来找我们的纳粹杀手,恐 怕已经到了上海。" 7.党卫队军官乔装" 犹太难民" 提篮桥是清代上海的一个桥梁的名称。在上海的地方史志中,仅仅说提篮桥 在" 下海浦" 一带。" 下海浦" 在清光绪二十六年填平,河流走向和位置难以详 考,桥的位置也模糊了,范围大致在茂海路左近。可信的说法是,该桥是下海浦 以西居民到下海浦以东朝香必经之路,信徒手提放供品的竹篮,提篮桥也因此得 名。 二十年代,一批犹太难民抵达上海,他们是从俄罗斯和比利牛斯半岛来的。 沙逊、嘉道理和哈同出资,在提篮桥建了六个犹太人避难所,安置他们。犹太人 避难所集中在舟山路、汇山路左近。犹太人自尊心强,不愿白吃白住,因此避难 所的周转率很高,犹太难民只作为临时落脚之处,只要找到合适工作或拿到贷款, 立即找房子搬出去。近年来,最初住在这些避难所的犹太人有的去了别的国家, 有的迁徙巴勒斯坦,有的创下家业后迁入新居,它们基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