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第六章觅踪(7) 弄堂口上有一个粥棚,大锅里是热气腾腾的稀粥,旁边的笼屉里是热气腾腾 的大馒头。一些犹太人在排队领取食品。 刀疤和弗里茨也排在队伍里。弗里茨歪戴一顶水手帽,用勺子敲击着饭盆。 刀疤穿了件对襟棉袄,像是中国人捐献的救济品。 轮到他们了,每人分到两个馒头一碗粥,外加一块咸菜。他们蹲在一个旮旯 里,低着头吃起来。 传统的犹太人遵行饮食戒命。这些戒命包含:奶与肉不可以同食,人道地宰 杀动物,严禁吃猪肉、无鳞鱼类及其他被禁止的食物。虽然这些饮食戒命在卫生 上有益,但形成戒命的初衷是对教徒的训练,让教徒在生活上学会自我控制,说 到底是一种修行。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传声筒过来,叽里咕噜地叫喊着什么。 弗里茨:" 哈撒,他在嚷嚷什么呢?" 刀疤听了一会儿:" 说的是俄语,犹太人救济委员会愿意给来上海避难的犹 太人介绍工作,可以到上海工厂里干活,有些工厂欢迎熟练技工。还说,上海犹 太人社团愿给自谋生路的提供利息很低的小额度贷款,凡是愿意经营餐馆、杂货 铺、面包房、服装店、书店等小本生意的,到一个什么地方洽谈贷款的事。" 弗里茨:" 来上海这么久了,咱们总得干点什么," 刀疤捅过去一胳膊肘:" 哈宁,他们在招工,咱们也报名。" 早饭后,刀疤和弗里茨来到汇山路,那里有一个美犹联合救济委员会上海办 事处。这是一幢气度雍容的欧式建筑。它的主体建筑为三层,屋顶是德式的,坡 度陡峭,阁楼很大,专门挑出阁楼窗,因而在使用上是四层。建筑立面为中间高 耸,两边对称。中间部分为长方形的窗户,两边是拱形窗户。通体用红砖砌成。 一层是嘈杂的大厅,几张桌子,各色人等在交涉各类事情。 一张桌子前有犹太人在排队。刀疤过去和一个人咕噜了几句。 刀疤回来:" 这是排队办理贷款的,那里是找工作的。" 刀疤和弗里茨来到另一张桌子前,上面放着些表格。 刀疤侧着身子,挤进人丛,在桌面上挑选了一阵子,拿了一张表格出来,诡 秘地向弗里茨扬了扬,而后走向窗户那里。 弗里茨会意,跟到了窗户前。 刀疤看着手中的表格,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会儿:" 这是上海日用化学工业社 招收犹太工人的表格。地址跟雷蒙教授提供的一样,重庆路五十三号,方山的化 工厂,主要生产化妆品。他们需要有化工生产经验的熟练工,也需要干粗活的, 看仓库的,装包的,搬运的。我们可以混进去,方山总是要来工厂转的,到时候 相机行事。" 8.欧洲犹太难民和俄国犹太人 没过多久,刀疤与弗里茨被分配在方山的化工厂。这个地点在重庆路五十三 号。他们在原料仓库当搬运工。 进入冬季,天空昏暗,自天而落的蒙蒙细雨,让人越发觉得冷飕飕的。 原料仓库里堆放有易燃的化工原料,不能见一点火星子,所以没有取暖的煤 火,冷得像个大冰窖。这儿的人都穿得挺厚实。有人捂着大棉衣,仍然冻得哆哆 嗦嗦的,而搬运麻袋的,热得打赤膊。 一个大个打着赤膊,扛着沉重的麻袋,沿着木板走上斜坡,卸下麻袋,码垛, 而后耸身而下。一个麻袋二百来斤,不是件轻巧活。 他叫周满仓,三十几岁,浓眉大眼,是一条孔武有力的大汉。他是江苏淮阴 人,上海人称之为" 江北人" 。在上海百姓心中隐隐存在的等级观念中,江北人 是干下等粗活的,属于" 贱民" 行列。 刀疤和弗里茨也打着赤膊,扛着麻袋,走上斜坡。他们不会说中国话,与周 围的中国人难以沟通,只好闷着头干活。 原料仓库里还有两个俄国犹太人,一个叫瓦西里,另一个叫萨沙。 中午,仓库的工友坐在麻袋垛子上吃饭,大饼夹咸菜,有碗开水喝就不错。 他们围成一圈吃,那几个犹太人还在干活。 仓库门口停着一辆卡车,刀疤干活是把好手,二百斤的麻包从卡车上卸下来, 往肩上一搭就走,码垛时,肩膀头子一顶,就码上去了。 弗里茨和那两个俄国犹太人也很卖力气。 周满仓是江北人的头头,他端着茶缸,站起来招呼道:" 哈撒、哈宁、瓦西 里、萨沙,先别忙了,过来过来,吃完饭再干。" 他们就像没有听见,依然忙着卸车。 周满仓看着他们:" 别看哥儿几个瘦巴巴的,都他妈挺有劲。欧洲人的身子 骨就是比咱们中国人的强壮。" 正吃饭的工人议论:" 人家吃什么?大牛小羊的,咱吃什么?大萝卜小白菜。 ""俄国人和德国人平常干活也不这么拼命,俄国和德国在欧战中结仇了,别管什 么场合,只要两国的人碰到一起,上来就较劲。哈撒、哈宁在和瓦西里、萨沙较 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