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第八章会堂(4) 村口河桥喜滋滋的,正准备把将军那一番表示欢迎的话翻译成德语,一个横 着伸过来的大巴掌粗暴地拦住了他的嘴巴。 梅辛格:" 我不愿意听那些欢迎我抵达上海的废话,你们日本人越欢迎我抵 达上海,我心里就越不舒服。把我的话告诉你的将军,我不是头一次来上海,而 是旧地重游。上次来,我是从日军战俘营里逃出来的叫花子。此一时亦彼一时。 我这次来,是德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警务处一秘。以这个身份,会麻烦你们小日本 儿办些事情。" 村口河桥和那些日本军官耳语了几句,而后转过身对梅辛格说:" 将军说了, 对您此前在上海的遭遇表示深切的歉意。那是历史造成的不幸。将军说,您有什 么事,就尽管吩咐好了。" 梅辛格:" 带我去能说机要事宜的地方。" 上海江湾东路有一座显眼的楼房,它始建于一九二四年,占地近十亩,为四 层钢筋混凝土建筑,外观近似椭圆形,东南角有塔楼,整座建筑远看像一艘军舰。 周围是楼房,中间是操场。一九三二年的" 一·二八事变" 中,日军先在这里集 中,再分兵向闸北中国驻军发起进攻。一九三七年的" 八一三事变" 中,这里是 日军指挥部。 一个房间里,几名日本军官上身挺得笔直,在听梅辛格说话。 梅辛格跷着二郎腿,陷在沙发中:" 我两个下属于前年秋天潜入上海执行任 务,被租界巡捕房捕获。德中两国至今保持着外交关系,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 至死也不能说出是哪里派出的,否则将造成重大外交事件。这两个人应当关押在 巡捕房下设的监狱里,我们无法营救。现在你们日本人在上海一手遮天,请想方 设法把他们搞出来。" 村口河桥:" 能提供一些必要的资料吗?" 肖尔递过去一张纸:" 这两个人是党卫队的尉级军官,一个乔装成捷克斯洛 伐克苏台德的犹太难民,化名哈宁·马吉列夫;另一个乔装德国杜塞尔多夫的犹 太难民,化名哈撒·因伯格。从上海地方报纸上看,他们的罪名是杀害了一名上 海日用化学工业社雇员。" 村口河桥:" 什么时候被抓的?关押在哪里?" 肖尔:" 出事地点在公共租界的爱多亚路,关押至今快一年了。" 村口河桥摇了摇头:" 爱多亚路那里属于租界,处置他们的是租界巡捕房。 中国法律自古讲究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如果他们一年前杀了人,怕是现在已 经处决了。" 梅辛格:" 八格牙鲁!对于外国人,中国的司法程序没这么快!" 肖尔补充说:" 在德国动身之前,我们咨询了柏林司法当局。据他们说,外 国人在上海触犯刑律,通常关押在公共租界的西牢。西牢司法独立于中国司法体 系,不会那么快处决犯人。" 村口河桥和其他军官叽里呱啦交谈了一阵。 村口河桥:" 如果关在上海的华牢,我们很快能够查询出来,并且把人交还 给你,而在租界有一定困难。日本政府目前还没有与英国政府、法国政府和美国 政府翻脸。但是将军同意尽快查询,如果这两个人还没有处决,就通融通融租界, 把人弄出来。" 6.从西牢牢房到西牢刑场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监狱位于提篮桥,上海人一般称提篮桥监狱,由 于公共租界当局建了一座专门关押外国犯人的西牢,提篮桥监狱又有了更简要的 称呼,这就是有别于西牢的" 华牢" 。相对而言,西牢小一些,只有两排背靠背 的牢房,是根据美国监狱样式设计的,监号都是背靠背的,走廊宽阔,铁门厚重, 阴森恐怖。 一间号子里,弗里茨被噩梦惊醒,狂乱地喊叫起来。 刀疤被吵醒,看看他,又翻身睡去。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弗里茨一骨碌坐起来,神经兮兮地说:" 伊凡,我们招供吧!你不要以为我 们不吐露身份,他们就无奈了。我们有一条人命在身啊。公共租界法官掌握了我 们杀人的确凿证据,随时可以把我们拉出去枪毙。对了,中国执行死刑不是枪毙, 是砍头。我怕砍头,怕呀!我们招供吧。到今天,我们进来一年啦。一年啦!整 整一年啦!" 刀疤冷冷地说:" 招供有什么用?你说你是党卫队秘密派遣到上海的,法官 就能放了你?租界法官是英国人和美国人,讨厌纳粹,你不说也就算了,说你是 奉命来行刺犹太人的,他们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弗里茨一头栽倒在床上,呜呜哭泣起来:" 如果他们听信了我们的话,不愿 意惹麻烦,向德国党卫队核实我们的身份呢?" 刀疤:" 那就更麻烦。党卫队不可能承认向一个有外交关系的国家派出杀手, 会推得一干二净。我对你讲了无数次,从我们进入中国那天,就是没有国籍的人, 是没人领养的野猫。生死由天,我早想透了。不错,到今天我们进来整一年了, 随时有可能验明正身拉出去枪毙。我现在唯一想的是,临刑前能抽根烟,啃一条 猪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