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第九章口岸(4) 两个人登时蔫了,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周满仓:" 你们一路盯着穆勒,在租界不敢下手,进了日军占领区后,你们 就企图绑架。把你们带到这儿,只问你们一句话,一旦你们把穆勒院长绑出门了, 要把他带到哪里?"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 李香甜耐着性子:" 说,你们想把穆勒院长带到哪儿。" 两个人可怜兮兮地相互看看,仍然忍不住地颤抖,谁也不敢吭气。 周满仓从裤子后腰那里刷地抽出一把雪亮的大菜刀。 两个人同时趔趄,倒在地上。 周满仓拿着大菜刀比画着:" 我估摸着,你们打算把穆勒院长带到小日本儿 那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你们的另一重罪,和侵占上海的日军勾结,你们 就是汉奸,俺现在就剁了你们!" 卖日杂的吓得尿了裤子:" 不是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汉奸,不是汉奸,不是 带到小日本儿那儿。" 周满仓贴近他的脸:" 那是带到哪儿?!" 卖日杂的和摆残棋的登时哑巴了。 周满仓拿着菜刀,左右看看:" 不说,好办。说白了,你们两个,今儿得杀 一个。杀谁不杀谁,取决于你们自己怎么说怎么做。绑票的总得有个藏票的地方。 你们打算把穆勒院长绑到哪儿?谁先说出来就留下谁的命。不说的那个,当即杀 掉。谁先说?" 那两个人胆战心惊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样子快绷不住了。 李香甜趁热打铁:" 谁先说?谁先说?!谁先说留下谁的命!" 卖日杂的绷不住劲了:" 我说我说,我先说。" 看残棋的:" 我说我说,我先说。" 卖日杂的挣上前:" 我说我说,我先说。" 看残棋的搡开他:" 我说我说,我先说。" 为了保命,他俩争先恐后地要求说。 周满仓:" 说!哪儿?!" 两个人同时爆出一嗓子:" 咸瓜街!" 周满仓把耳朵凑过去:" 没听清。哪儿?!" 两个人再度同时报出:" 咸瓜街!" 李香甜对周满仓咬耳朵:" 咸瓜街,是有这么个地方。两个家伙为了保住小 命儿,一块吐出来的,错不了。" 周满仓" 嗯" 了一声:" 你们俩一块招供了,杀谁留谁,倒是让俺拿不定主 意了。这样吧,你们俩带路,指认地方。路没有带对,两个全杀;路要是带对了, 两个全放。" 所谓南市,泛指的是租界以南的华界。近代以来划的英租界、法租界和美租 界都在上海县城北面。租界是独立政体,随着租界市面日渐繁荣,上海百姓将租 界形成的市面称为" 北市" 。有了" 北市" ,北市南面的市面自然而然为" 南市 " 。北市和南市早先是指市面,前者是租界里外国人经营的外贸市场,后者是指 租界以南的当地人经营的以内贸为主的市场。后来,北市和南市成了地域概念, 北市指的是租界,南市则是租界南面的老城厢一带。 南市大东门外有条咸瓜街。上海老城厢的街道名称,多以行业集中而得名。 据上海史学者的考证,咸瓜并不是指酱瓜或酱黄瓜,而是指的咸黄鱼。在福建泉 州方言中,将黄鱼称为黄瓜。自清朝乾隆年间,福建渔民打捞的黄鱼运往上海售 卖,由于黄鱼放不住,需要腌制,泉漳会馆左近成了长年的咸黄鱼市场。 一辆双座黄包车过来。车上,周满仓和卖日杂的挨着坐。卖日杂的双手被捆 在后面。为遮人耳目而披着件上衣。 路边,有一幢二层的灰楼把着里弄口。卖日杂的向那座楼扬扬下巴颏:" 谁 蒙你谁不是人做的。就是那幢楼。咸瓜街二十六号。村口河桥交代我们,一旦绑 了老穆勒,就带到这座楼里。" 周满仓:" 然后呢?" 卖杂货的低下头:" 然后付给我们每人两百' 袁头' 。" 周满仓:" 除了二百' 袁头' 还有什么?" 卖杂货的嘀咕了一句,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周满仓在衣襟下一亮大菜刀:" 说清楚。" 卖杂货的:" 然后……再赏我们到老举窝打炮。" 周满仓:" 老举窝?哪儿的老举窝?" 卖杂货的向里弄口扬扬下巴颏:" 就是那家老举窝。" 周满仓顺着所示的方向看去。灰色小楼的对面有一个门脸,门口挂着两个红 灯笼。周满仓拉着卖杂货的下了黄包车。 不大会儿,李香甜托着一个木盘,灰色小楼前叫卖:" 开封府教经胡同的五 香豆啦,开封府教经胡同的五香豆,赛过城隍庙的奶油五香豆啦,好吃不贵啦。 开封府教经胡同的五香豆,加着茴香、陈皮一起烧制的,甜过城隍庙的奶油五香 豆啦,好吃不贵啦。" 灰色小楼二层的一个窗户,用木条钉的死死的。木条的缝隙间,一点一点地 伸出来一条白布。白布展开,在风中微微摇摆着。那是白衬衣的一截袖子,上面 草草地涂着一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