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第十章大战(7) 下半夜。琳达懵懵懂懂地瞎闯,闯到了公共租界外滩。她觉得这一带的房子 相对整齐些,好看些。与七拐八绕的里弄相比,宽阔的马路,整齐与好看的房子 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再也不愿意离开了。 外滩是近代上海最先发展的地段,诸多商业和金融机构设在这里,风格各异 的建筑使得外滩成为上海的象征。外滩分为两段,一般把从吴淞江至爱多亚路的 黄浦江边称为" 公共租界外滩" ,爱多亚路至新开河的黄浦江边称为" 法租界外 滩" 。 她独自一人徘徊着。又饿又渴,想坐下休息,可是不敢,她感到有个人在跟 着她。她回头看看,果然有个黑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来到路灯下。这里亮堂些,也安全些。但她很快发现,城市已经酣睡了,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亮处还不如暗处安全。 那个黑影慢慢地挪动过来。她害怕极了,心脏咚咚咚咚地跳,几乎要从嗓子 眼里跳出来。那个黑影再走近一些,她就要呼喊了。 那个黑影慢慢腾腾地走来,形体瘦小,好像并无恶意。那个黑影来到路灯下, 原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瘦瘦小小的,脸的下部扁扁塌塌的,几乎找不 到腮帮子,像个猴。 小瘦子用英文叫了一声:" 你好。" 琳达略懂英语,骤然松了一口气。 小瘦子:" 我是跑船的,喜欢西洋,捎带喜欢洋妞,还喜欢夜里出来走走。 我跟你很长时间了。我看出来了,你无家可归。" 琳达疲惫至极地靠在路灯杆上,欲哭无泪。 小瘦子放肆地凑过来,拍拍她的面颊:" 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要忘记, 你还剩下几样东西。首先,是你的容颜。" 琳达皱着眉头把脸别开。小瘦子不懊恼,像在欣赏一匹纯种赛马,退后两步,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其次,你的有凸有凹的身体。" 琳达不愿意再理会他了,把眼睛掉开。 小瘦子围着她兜了半圈,放肆地拍拍她的小腹以下。 琳达抓过他的瘦棱棱的小手,一把甩开。 小瘦子不急不躁:" 看得出来,你厌恶我这个丑八怪,但是,你恐怕一时还 没有办法甩开我,因为你陷入绝境了。" 琳达没有吭气。这意味着默认。 小瘦子一把抓过她的手,展开她的手掌,从衣兜里拿出几块大洋,往她的掌 心一拍:" 洋妞,我见过,也玩儿过。在洋妞里面,像你这么漂亮的不多,你是 很值银子的。" 琳达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几个沉甸甸的银元。 小瘦子斜睨着她的手心:" 我给你的东西叫' 袁大头' ,简称' 袁头' ,是 中国最好使的货币。一枚' 袁头' 能干很多事。男人能用它泡几个野鸡,女人能 用它租个便宜旅店安逸地过几天日子。我给你的' 袁头' ,比一个普通职员一个 月的薪水还多。" 琳达终于开腔了:" 你为什么给我' 袁头' ?" 小瘦子:" 不是白给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琳达:"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是妓女!" 小瘦子笑了,露出黄黄的板牙:" 你当然不是妓女,而是正经女人,不过是 一位走投无路的正经女人。正经女人流落到这种地步,要想摆脱困境,所要付出 的代价,跟普通妓女没什么两样。" 琳达仰天长啸:" 我怎么流落到这步了!" 小瘦子拉下脸来:" 我已经付费了,而你已经收费了。" 琳达展开手掌,掂量掂量沉甸甸的袁大头。 小瘦子:" 用一句中国话说,我这是乘人之危。跟我走。" 琳达犹豫了片刻,跟着他走了。 他们来到公共租界里的一个亭子间。 石库门内最差的房间称为亭子间,它是利用灶间与晒台之间多余的空间建造 的房间,高度不超过两米,面积一般五六平方米,最大也不超过八九平方米。自 三十年代起,一幢石库门住宅内一般挤进去多户人家,原来用于堆放杂物的亭子 间也成为住人的房间。 琳达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看看四周,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小屋子。她抬 起身子看了看,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着。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像场似醒非醒的梦。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磕磕碰碰地摸 到这儿的,是怎么摸着黑爬上楼梯的,以及是怎么钻到这个笼子里的,是怎么脱 光衣服的。她只是隐约记得,一个小瘦子在她身上呼哧呼哧地忙活了很长时间。 她匆匆起身,恶心得直想呕吐。 就在她飞快地穿衣服时,小瘦子推门进来了。 小瘦子拉下脸来:" 洋妞,昨天夜里,我们之间的肉体交易已完成。从现在 起,我是你的掌柜。我给你拉皮条,拉皮条,懂不懂?就是我给你找嫖客。完事 后,你我分成,一人一半。你听懂没有?" 琳达:" 我不但听懂了,而且比你还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