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第九集:圣手疗伤(2) 满野喘着粗气,心底最后的一丝底线崩溃了。他以为,他或许还有希望,或 许还能见到一个苍老而平静地父亲,或许他会跟着自己离开众贞观,或者干脆就 跟着满野办移民,离开任何一处杀戮的阴影可以波及到的地方。他幻想着在澳洲 买下一个小型的庄园,他会娶妻生子,然后父亲带着他的孩子坐在恬淡微温的夕 阳下,讲着太上老君、女娲和九天玄女的故事。在时入那个鬼洞之前,他还在努 力填充着每一个足以令他打湿眼眶的细节。但当他再一次醒来之后,这些细节都 被挟风而过的浮沙割裂成级细的碎屑,飘远时甚至发出不任何一点希望的声音。 满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充满了液体,那些充盈的液体奔涌而出时,他 甚至来不及掩饰。 古渡轻轻唉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一个中年道人说:" 请师弟去取你古泅师弟 的遗物来。" 中年道人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便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走进来。他把这 个布袋交给了满野。满野把手伸进布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黑白照片上,十一岁的他嘴角还沾着一些油迹,不到六岁的满豹笑得格 外开心,父亲同样在笑着,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站在身 后的大伯和满虎同样在笑着。 满野的眼泪滴落在这张发黄的老照片上。刹时间,满野的脑中被无数如玻璃 碎裂般的声音填满。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啃玉米时大伯讲的笑话,一齐去照相馆拍 照时满豹努力藏起那只磨破的袖子……当然,还有父亲一辈子也无法还他的那一 顿" 管饱" 的烤羊肉,都尖利地碎裂着,切割着满野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照片无声地跌落在地上,满野的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在他再次陷入昏迷前, 他只看到古渡再一次伸过来的手…… 满野感觉到自己掉落在绝对的黑暗中,但光却在黑暗的底部出现了。之后, 父亲和母亲从光的深处走出来,向着他笑,他想接近他们,向着他们跑过去,父 亲伸出了双手迎接他。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十一岁时的高度,他身 上还穿着那件洗得褪色了的宽大旧军装。眼看着,他已经快碰到了父亲迎向他的 手,在他们身后的光里,却又冲出许多拿着各种锋利武器的道士和道姑。光线照 亮了周边的环境,满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山谷里。道士们似乎根本没有感 觉到他的存在,而是直接冲向父亲那一边,他们开始举起利刃,密集地刺向满野 的父母。满野看见父亲沾满血的手定格在自己的脚下。那只手的指尖已经触及到 了满野的鞋面。十一岁的满野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吼。他很无助,他不知道自己的 生命会结束在哪把利刃之下,他想在拥挤着撕杀的人群中找到救援,终于,他在 人群中看见了守知和守仁,他想,或许只有向着这两个人呼救了。但他刚张开嘴, 还没发出声音,守仁和守知也一个一个地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倒下的人流出的 血溅到了他腿上,像强酸一样渗进自己的皮肤,于是他的双腿感到难以忍受的灼 痛,他几乎是惨叫着醒过来。 他终于醒来了,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了。但梦魇似乎渗透进了现实中,他仍然 感觉到有强酸在烧灼着自己的双腿。 他低下头,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取开他腿上的绷带,那种疼痛,就是因 为取粘连着破损皮肤的绷带所致。满野一把推开道士,坐起来。他看见自己腿上 的皮肤像一块破抹布,有很多地方,皮下脂肪翻出来,还往外冒着血,奇怪的是, 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居然没有丝毫的感染。 道士说:" 别动,我在换药。我知道你疼,原本想给你下过落魂铃之后再换 药的,但掌教说短时间内不宜再给你下落魂铃,所以,你只好忍着点了。我已经 给你用了米兰瘴,不会很疼。" 满野咬牙忍着,道士将一种深棕色的粘稠药膏抹到满野破损的伤口上,再用 一把银制的小刀把已经坏死的皮肤慢慢从伤口边上取下来,然后用清水打湿了绷 带,给满野重新包上,里层是湿绷带,外层则使用的是干的。道士做这些工作轻 车熟路,果然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