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是一个适合订婚的日子,因为家里的老皇历上清楚地用红字印着“宜嫁娶”。 上午9 :58分,泰城喜来登饭店的某一个宴会厅内响起了庄严的《婚礼进行曲 》,门口的巨幅海报上印着我和常欢的婚纱照,“佳偶天成”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 在那里,炫耀着订婚仪式上不可或缺的喜气。 主持人刘亚菲不知疲倦地讲述着我跟常欢的爱情史,关于一见钟情,关于后续 种种……不愧是泰城卫视的名嘴,能把一对食色男女勾搭成奸的故事美化成小说般 曼妙,真服了她了。 在此期间,我一直像个娇羞的新娘般低头摆弄着花球,女人总是无法抗拒精致 美丽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免俗。常欢紧紧站在我的右侧,我不用抬头也能 猜测得到他的表情,他一定笑得无比灿烂,订婚要订出职业道德,这是他的原话。 我和他,两个坚信这世界上定有完美的爱情故事却坚决不奢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的一对男女,不相爱却做爱,不打算结婚却订婚,这不能不说是生活的喜剧性之一。 莫名其妙的时间,莫名其妙的地点,莫名其妙的角色,掺杂着欲望和颓废的林林总 总,饮食男女的本性在我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爱,只有欲,这简直让我们 无比纯粹。 典礼终于结束了,亲朋好友开始推杯换盏,中华民族经久不衰的食文化与酒文 化在这一刻得到了精辟的诠释。而疲惫不堪的我和他终于被获准可以“入洞房”, 我们急匆匆地上了电梯。 我提着长长的裙摆,昂头快步冲下了电梯,我要洗澡休息,典礼前的体力运动 外加刚才的四处应酬,我已接近虚脱。 我踩着浓密厚实的地毯急速前进,他拿着房卡慢慢跟在后面,不急不徐。 推开门,我先冲进了浴室,等到梳洗完毕走进卧房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摆 弄着电话。 大床在望,我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头栽了下去。 “亲爱的,你能不能多装一会淑女?”他扬了扬眉毛,补充说,“这么快就脱 离角色了?” “我没你那么敬业,只想睡觉。”天知道我有多么疲惫,如果你恨谁,那就诅 咒他他多订几次婚,保证他生不如死。 “那个空姐约我出去喝酒,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他起身走到床边,“你一个 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走的时候替我把窗帘拉上。”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换成两年前,你会不会杀了我?”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去死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即将被困意侵蚀的 我拼命挤出这一句,两年前那次车祸中,我脑部遭受震荡之后失忆,连自己叫什么 都忘记了,他在那之后才认识的我,根本不可能得知我的过往。 “其实很多事情忘记了也好,什么都记得未必会幸福。你睡吧,我去洗澡了。” 他拉上了窗帘,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好大的雨,我坐在飞快行驶的汽车上,前面突然多了一辆大卡车,左打轮,我 飞到了风挡上……全世界都是血,我喊不出来,我扭动着身躯,我想我就要死了。 “醒醒。”在常欢的摇晃之下,我终于挣脱了梦魇,看到了床头的灯光。 “我的脑袋撞到了玻璃上”,我说,“我喊不出来,不能动,就快死了。” “那只是做梦,别怕。”他摩挲着我的脑袋,。 “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坐了起来,轻声问他。两年以来,每次被这个噩 梦惊醒,我都会马上去找母亲,而她每次都会抱着我,说孩子别害怕,那都是梦, 你不会再出车祸了,妈妈保证你不会再受伤了。而每次她说完“妈妈保证”这四个 字,我都会马上镇定下来,我想那是母亲的力量。现在我仍旧没有摆脱梦魇带来的 恐惧,母亲不在这里,我只好假手于他。 “都过去了,那只是梦,你不会再出车祸了,我保证。”他轻轻抱住了我,语 气就像母亲那样温柔,台词也是出奇的相似。 “可不可以留下来,”我依偎在他怀里,依偎着摆脱梦魇的坚定力量,“今晚 不要去约会了,留下来陪我,好么?” “好的。”他说。 在他的怀抱中,我终于抵挡不住黑夜的诱惑,再次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我们被一段40和弦的铃声吵醒,是他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走向洗手间,即便如此,我还是听到了他在温言软语地跟谁赔着不 是。能让他如此温柔的,肯定是个女人,而且必定是个漂亮的女人,我猜,十之八 九是那个昨天被放了鸽子的空姐,不过他应该应付得来,对付女人,他一向有一手。 等他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问题已经轻松解决了。 “恭喜你又赢了一场官司。”我说。 “是那个空姐,今天要飞回昆明了,跟我说永别。”他放下电话,坐在床边。 “我很遗憾,下次你再有新目标的时候,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帮你。”说这话并 不是高姿态或虚情假意,昨天要不是我被噩梦惊醒,也许他的好事就不会被破坏了。 我们做爱,并不见得非得相爱,不相爱,就不涉及忠诚,我从未要求常欢为我守节, 也从不为他守节,这是从开始交往那天就说好了的。 “你是个怪物。”他盯着我说,“就没见过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