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不是扬言要为你殉情吗?” “那就让他去死吧,”她说,“我这次挺认真的。” “什么?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会弹吉他的画家,刚从加拿大回来。”她笑着端起橙汁,狠狠吸了一口。 “你赶快去换吧,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飘着小雨的下午,正在休带薪假期的我和刘亚菲正窝坐在米娅的一个角落中。 我刚刚换上了她那条新买的裙子,听她唠叨最近的奇遇。她说她又恋爱了,这次是 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他们在Bonnie Bar一见钟情。这个小“海龟”在外面飘荡 了几年之后终于觉得“还是中国女人最可靠”,所以他跑回泰城,准备寻找“带着 淡淡体香的中国处女”,没想到却爱上了豪放女刘亚菲,他甚至当天就住进了她的 家 “你倒贴?”刘亚菲从来不会把男人领到自己家里,这次例外让我好奇到极点。 “我是他的房东,每周250 美元。”她一脸幸福,“爱情也不能使我丧失经济 头脑。” “出租房子,租不租人?”我捻起一块提拉米苏蛋糕,问得不怀好意。 “要死了,”她笑着骂了一句,“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正在我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Honey ,我们就在最里面的那 张桌子,人家等你哦!”从她声音的含糖量可以判断,电话是新欢打来的。 “你们的称呼好恶心。”我一向无法忍受诸如“蜜糖,甜心”一类的昵称,每 次听她嗲嗲地说出那些词汇,我总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是我要恶心,这次纯属例外。”她耸了耸肩膀,作出一幅无奈的表情: “他的中文名字就是这样的,我没得选。” “他姓甜,叫甜心?”我拧着眉毛反问。 “他姓肖,叫肖田田。” “不是吧?一个大男人叫小甜甜?”我怀疑自己听觉失调。 “谁有心思骗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眯着眼睛,然后像牙膏广告里的 黑人那样龇出了一排白牙,“你看我这么笑清纯么?” “比哭还难看,像是面瘫,又像是抽筋了。”我客观地评论着,她刚才那个动 作,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笑”。在我的印象中,刘亚菲总是一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一边风情万种地翘起嘴角,那是她的招牌微笑,那种微笑不知迷倒了多少青壮年男 性。 “靠,”她沮丧地骂了一句,“他总说我笑得不够清纯,我这两天脸都快笑抽 筋了,也没‘清纯’起来。取悦男人真不简单,我以后再也不嘲笑那些二奶了。” 我一脸懵懂地看着这个龇牙咧嘴的女人,她要取悦男人,不是她疯了,就是我 幻听了。 小甜甜终于来了。他果然是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不仅有精致到苍白的皮肤, 更有一双柔美而深沉的眼睛,而且,我认识他,因为他就是那天夜里弹吉的美少年。 “您好。”我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他似乎很惊讶。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很礼貌地回答。 “你们认识?”刘亚菲一脸惊讶。 “她就是我那天提到的哑巴,在路边听我弹琴那个。”他起劲地介绍着,他那 句“哑巴”让我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大打折扣。我一直认为,对残障人士的称谓或多 或少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教养,一个动辄把“哑巴”、“瘸子”挂在嘴边的人,即 使会画画会弹琴也风雅不到哪去。 刘亚菲一直眨巴着眼睛听他高谈阔论,那表情简直虔诚得像个高中生,可我真 的不喜欢她扮嫩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唱惯了刀马旦的人非要改扮青衣,怎么看怎么 别扭。等他终于讲完了,她又叫来了服务生,说要再加些东西,我真为她的胃担心, 刚刚吃过意大利面,她还要吃皮萨喝红酒,这女人患上暴饮暴食症了么?鬼才知道。 音乐,红酒,当这两种客观事实齐集在一个女人面前的时候,她们通常会有两 种反应:一种是故作优雅——比如说我,另外一种笑得花枝乱颤,比如刘亚菲。那 个胸围可观的美女就像一条“S ”型的常春藤般缠绕在小甜甜身上,而单薄的他则 像一棵碗口粗的柳树般让人担心(虽然我对他的好感下降,可还是会替他担心)。 不过小树和常青藤显然十分恩爱,因为他们一直在身体力行地演示着“浓情蜜意” 四个字。 这是一对粘得要命的情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这让我突然想起了 常欢。或许别人眼中的我们就像我眼中的他们一样,放肆,放纵,及时行乐,半路 搭伙……总之一切都与“真情”无缘,与“永恒”无缘。等到哪天累了,厌倦了, 就各奔东西了,从此谁也不认得谁了。 我提前告退,带着一点自伤自怜的情绪。我拿出电话,犹豫了一下,终于拨通 了常欢的号码。 “你在哪里?”我怯生生地问着。 “昆明啊,白痴。” “什么时候死回来? ” “怕不是思念我了吧?”他简直笑得不怀好意。 “去死,我只是想问问你被传染了花柳病没有。”我习惯性地反唇相讥。 “我下周回去。”他居然一本正经起来。 “你死在外面吧,永远不要回来了。”我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