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凌晨2 点,我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这声音虽然不算大,却足以 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我不耐烦地闭着眼睛到处摸索,终于在枕头旁边摸到了声源。 “您好。”我有气无力地应答着。 “男人都他妈的犯贱。”是刘亚菲的声音。 “天!”我一边嘟囔着一边睁开了眼睛,“大半夜的,谁又招惹你了?” “24孝,他要我嫁给他,他说我和他同居了两个月,必须对他的感情负责。” 她的嗓门比刚才高了八度。 “那你就踢他的屁股,让他去死。”我的语气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 打发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她向来有一套,根本不必一本正经地请教我。 “我操,”她骂得很难听,“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我真有点头大了。” 她的烦躁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想找我求助,我刚刚却没听出来。我坐起身来, 并把厚厚的枕头垫在腰后,“跟你开玩笑呢,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三句两句说不明白,我得当面跟你说。在家没?” “在。” “你爸妈呢?” “还在康城玩呢。” “那赶快开门,我都在门口站半天了。”她说。 我披上睡衣走到门前,从猫眼里看到了攥着电话一脸不耐烦的她。她身上穿着 紧身裙,光着脚,手里拎着一只高跟鞋,狼狈得好像一个准备跑路的偷渡客。 我刚把门欠开一条缝,她就怒气冲冲地拽开了门,随后径直冲到饮水机旁边打 了一大杯冰水一饮而尽,之后仿佛觉得不过瘾,又接二连三地灌了两大杯下去,方 才转身坐到沙发上。 “你……火大?”我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喝凉水,直到她坐下了,才怯生生 地问了一句。 “你家有什么能泄愤的东西,统统拿来”她的小手攥着拳头,眼睛在四处寻觅 着。 “没……没有。”我下意识收紧双臂,把怀里的泰迪熊抱得很紧。 “熊给我。”她命令道。 “好贵的!上周才买的!”我企图避免破财的厄运。 “靠!大不了赔你一个!”她抢过我的小熊,先是像掐着杀父仇人的脖子那样 掐着它,随后又把它扔到地上用脚一顿狂踩,边踩还边嘟囔着“变态变态!都去死 吧!!”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她发疯,加上之前的被拽掉了胳膊的史努比和被顺着窗户 扔出去的企鹅公仔,这已经是我第三件遇难的玩具了。我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棕色的 小熊被她踩得嘴歪眼斜,等她踩够本以后,又拎着惨兮兮的它跑到阳台上,打开窗 户顺手扔了下去……这套动作一气呵成,野蛮而简练。 “舒服多啦!”她伸了个懒腰,随即走回客厅,又坐在沙发上,“哎,别心疼 了,以后赔你一个就是。” “哦,”我无比眷恋地朝阳台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对她说,“说吧,谁本是这 么大,把你气成这样?” “我操,真他妈中邪了。”她顿了顿,然后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个“24孝”也姓肖,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自从上次在洗浴中心 “戴套1 万,不戴套2 万”以后,她就搬到了他的家里。她在小甜甜那丢掉的骄傲 统统被24孝加倍补偿了回来,她像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他总是微笑着表示 赞同她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从没说过“不”。 两个月的同居生活和谐而充实,他们经常去骑马或者打球,偶尔也会去温泉乡 钓钓鱼。她和他都喜欢日本菜,还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和村上春树的书。这样的生活 虽不刺激却安逸舒服,像是走时准确的瑞士古董钟一样,从容平淡,按部就班。 然而安稳的另一个名字就是“一成不变”。他们的恋爱史已经超过了三个月。 就在刚才,他们又一次去光顾了那家日本菜馆,回家的路上,他第9 次跟她讨论起 《重庆森林》,他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她觉得自己正在朝着家庭妇女的方向大踏步 迈进着,而车载CD机中又恰巧放着《花样年华》中的四重奏,仿佛在为她的落寞伴 奏。 她突然号啕大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阉割了。她想要的是一种激情,一种不容 置疑,一种类似法西斯似的征服,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循规蹈矩毫无新意的生活, 尽管对方是一个安稳体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尽管他永远称她为“宝贝”或“小公 主”。他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分手。他连忙停车,像是面对歌德巴赫猜想一样面 对着她的要求。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全力去爱了,他 努力培养自己去热爱原本最不喜欢的日本菜,看一直都看不明白的王家卫,甚至天 天捧着倭寇作家村上春树的作品认真研读……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好,更不明 白她为什么又一次要跟他分手。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对牛弹琴。原本我看他那么可怜,还真有点心软,可谁 知道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同居了两个月,你必须对我的感情负责,你有义务嫁给我 ’。他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吗?跟谁睡了就要嫁谁,那样我岂不是要嫁一百次了! 我不甩他甩谁?”她满脸愤怒地说着,显然回忆都能勾起她的怒火。 “他只是个略微古板的男人,其实也蛮可怜的。”我有些同情那个24孝,他爱 得那么用心,甚至爱得卑微,却依旧无法感动上帝,至少他没感动刘亚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