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可怜?可怕才是真的!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下车他就割腕,天知道他从哪里 变出来了一把修眉刀!” “什么?自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然后怎么样了?他割腕了么?你又 是怎么离开的?” “我告诉他自杀不能解决问题,况且拿那么小的刀割腕恐怕也死不了,结果他 大叫一声就在自己的手背上画了一道口子,然后一见到血就昏倒了。我打了120 , 看着他上了救护车才离开。” 我紧紧抱着枕头,听她讲这段奇遇,仿佛自己亲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暮般紧张, “那你怎么办,还要回去他那里么,他会不会拿刀逼你嫁给他?” “天亮以后再说吧,今天我睡你这,不回去了。” “哦。”我回答说。 刘亚菲拒绝睡客房,她说不习惯一个人,还说要跟我共享一床被子,“读书的 时候我们经常这样的”,她搬出我不记得的旧事,让我想不出任何拒绝的借口。 我并不是很习惯跟别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因为不熟悉的味道会让我失眠。不 过常欢是个例外,我可以很安稳地在他身边熟睡,因为他身上永远有我最熟悉的Dior 华氏的味道。 刘亚菲则酷爱CK,她就差没泡在装满CK的木桶里了,所以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每一个汗腺都有CK的味道,这种味道就算用肥皂洗100 次也无法彻底清除。她穿着 我的睡衣,热乎乎地躺在我身边,像是一盏温软的香薰炉,综合了体味的香气一波 波袭向我的嗅觉神经,我先前浓重的睡意很快就被驱赶得分毫不剩。 “小爱,你说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其实想想,24孝也算是个好男人,体贴周 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爱他,我找不出理由,你知道为什么吗?”她 突然打开窗头灯,背对着我嘟囔出这么一句。 还没等我搭腔,她就转过身来,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女人就是喜 欢犯贱,太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西永远不值得珍惜,非得是拼尽全力搞得遍体鳞伤 还得不到的,才是好的……不用看我,你也一样,贱人。”她翘起嘴角,幽幽地骂 着。 “我从来不想拚尽全力,更没打算让自己遍体鳞伤,无欲则刚。”我不喜欢她 刚刚的表情,脸上像是写满了“我看穿你”这四个字,虽然我很清楚她大半是在说 自己,并不是在针对我。但我就是想解释一下,不管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 “你和常欢呢,怎么想的?”她话锋一转,转到了我身上。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其实我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包括交 往伊始就互相承诺互不干涉的“君子协定”,以及后来双方家长督促下的订婚…… 车祸让我丢失了“过去”,而理智又提醒我不要过早地设想“未来”,于是我永远 只有“现在”。一个只有“现在”的人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说良心话,我有的时候很羡慕你,有个不赖的男人跟你搅和在一起,一搅和 就是这么多年,其实你不觉得这样挺幸福么?” “我从没觉得什么幸福,当然更没觉得不幸,一切都自然而然……就是最正常 的不正常,对,就是这样。”我们是未婚夫妇,不仅经常出双入对地出现在一些需 要 “携伴前往”的场合,而且还有着和谐的性生活。我们从没吵过架,哪怕一次, 即使他和那个女人去开房,或者我跟哪个男人出去过夜。 将近3 年的时间里,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一个无形的法则,我们亲密却不无 间,相对独立却又心照不宣……这种披着“正常”外衣的“不正常”已经变成了我 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习惯了它,甚至不愿意费神去讨论“如果失去会怎样”。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真怀疑你是借尸还魂的妖怪。”她瞪大眼睛仔细打量 着我,像是在审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你究竟想要忘记什么,过去的 一切,你真的都不愿意记起来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脑震荡搞的,车祸,谁有办法?” “你失忆……算了,这话不该我说,睡觉吧,我困了。”她转身关上了床头灯, 鼻息渐渐粗重,她睡着了。 我却睡不着,不只因为她的香味,还有她的问题。她问我会不会觉得挺幸福, 我思来想去,到现在仍然没有答案。 我拿起手机,用按键书写着短消息:睡着了吗?写好以后,我犹豫再三才按下 了“发送”键。而这条短消息的接收人,名叫“常欢”。 我把电话攥在手里,像是盼着它赶快震动,又像是希望它不要震动。我终于在 这种矛盾中恍惚了起来,似睡非睡,半梦半醒。 我看见常欢,他说香水用光了,想要我陪他去买一瓶。我说有没有什么好处, 他说请我吃鸡翅膀,于是我们钻进了他的汽车。马路上空无一人,所以他开得飞快,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吓得心惊肉跳,几乎喊着让他慢一些慢一些,他转过头看到 我的狼狈样子,笑着说我没出息,还伸出右手捏了捏我的脸,说放心吧,胆小鬼。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辆无人驾驶的卡车迎面开来……常欢被卡在了座位和方向盘 之间无法动弹,他的血流得到处都是。路上没有行人,我被卡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我打不开车门,只能眼看着他的血继续流继续流,我拼命拍打着他的脸,告诉他就 快有人来救我们了,他气若游丝地告诉我,他说他很困,还说鸡翅膀早就买好了, 开快车是怕它们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号啕大哭,告诉他不要睡,我说只要他不睡, 我就可以永远都不吃鸡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