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酱油。”我说。 也许这个词汇太过戏剧化,总之洛可可在听到“酱油”两个字以后哈哈大笑, 她把我推进洗手间让我先冲冲,等我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拿出了一套干净 衣服给我,不过她仍然在笑着,不知道还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句“酱油”。 我飞快地穿上了墨绿色的工装裤和灰色的露背T 恤,这身衣服很衬我脖子上的 藏银项链以及脚上的KAPPA 运动鞋。她的衣服上有淡淡的“冷水”的味道,这让我 有轻微的不习惯。 “去喝酒吧,喝它个酩酊大醉,我请客。”我扬了扬手包对她说。 虽然“后海”仅仅称得上“一个略微大些的水塘”,可由于那一大串酒吧的缘 故,使这里成了北京入夜后最热闹的一个所在。这里有一大票尚未发迹的歌手和乐 手,你无法从他们的歌声里分辨他们的籍贯,一旦坐下来一起喝酒以后,不到10句 话就能听出隐藏在他们“京片子”后面的点点方音。不仅北京人喜欢这里,外地人 也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不会给任何人归属感,在孤独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我们选了一张临水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大瓶65度的瑞典伏特加。服务生说这种 酒兑上鲜榨橙汁会更好喝,我点点头要了一大杯。洛可可又点了些薯条和干果,她 说今天一定要把这瓶酒喝光才能回去,不醉不归。 吵闹的音乐一阵阵传来,我和她接二连三地喊着“干杯”。一大瓶酒很快见底, 她的脸颊红得像火烧云,而我的鼻息渐渐沉重了起来。 “他骗我,他根本就没跟什么法官吃饭,你知道么,他约的是一个女人,是我 喜欢的女作家,他妈的fucking 作家。”我眯着眼睛,边笑边说。 “你怎么知道是个fucking 作家?你确定他们已经fucking 过了吗?” “我太了解常欢了,他就像一辆开足马力的东风牌播种机,他妈的fucking 播 种机,看到了肥沃的土地,就一定会去耕耘, fucking耕耘。”我满嘴脏话,说得 很过瘾。 “那就让他去死吧,跟他分手,像我这样,跟巴洛克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有那么多男人,随便抓一个守身如玉的还不容易?” “可是我不能跟他分手,我们有言在先,就算亲眼看见对方跟别人fucking 也 不能干涉,这是我们的fucking 恋爱规则,我们还订了婚,”我摘下了左手无名指 上的戒指在她眼前晃着,“他还买了这个fucking 戒指给我,很贵的,要好几万块 钱,里面还刻着我们俩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会伤心,既然有言在先,你就不该斤斤计较,他跟别人fucking , 你也可以找啊,干吗委屈自己?”她两腮陀红,笑得很迷离。 “是啊,我也可以找别人fucking ,他也管不着。”我咯咯笑着,“这里有这 么多男人,随便找一个来fucking 就好了,我去找了,你等我。” 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向隔壁桌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他穿着的休 闲装,看着像个斯文人。 “Hi,young man ,一起喝酒好么?”我轻佻地跟他打招呼,就像个卖春的小 妞。 “我想我不是young man ,应该是mature man。”他笑着纠正我,用温软的南 方腔。 “一起喝酒吧,”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看着他的酒瓶,是一支即将见 底的轩尼诗,“请我喝酒好么?喝酒以后就去fucking 。” “请你喝酒可以,不过不用去fucking 。”他拿起我的酒杯帮我倒酒。 “不fucking 就不喝酒!”我想拿回酒杯,一不小心把酒撒到了他身上。“对 不起对不起!”我迷迷糊糊连忙道歉。 “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衬衫,是Gucci 的,看样子价格 不菲。我打开手包拽出所有现金,查了查,只剩下800 块钱,来的时候买的是全价 机票,我没刷卡。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可以了。”他倒是很大方。 “不行,我从不欠别人钱,那个混球也不许我贪小便宜。”我再次摘下无名指 的戒指塞到男人手里,“我的钱还要买飞机票回家,不能给你。这是我的fucking 订婚戒指,大概比你的衬衫值钱,我把这个赔给你。”我头晕眼花,有些不知所云。 “真的不用赔,我说过了没关系的。”他重申。 “我说赔就一定要赔!你不会以为这是假的吧?”我突然来了牛脾气,“这不 是假的,里面还刻着我和那个混蛋的名字。再不信的话就把笔给我。”我也没问他 是否有笔,就开口命令。 “你要笔做什么呢?”他还真的拿出了一支笔来地给我,只是没搞明白我的用 意。 我拿过笔,又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我用假戒指骗你,你就打这个号码骂我,吐我口水。” 男人脸上闪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就听见了背后的一 声尖叫。我回头看了看,原来是洛可可,她爬到了水边的栏杆上,走起了平衡木, 服务生怕她失足掉下去,吓得尖叫。 我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笑嘻嘻地跟大家解释着:“不要怕,她小的时候是练 平衡木的,没关系,你们放心吧。” 尽管如此,女服务员仍坚持要她下来,“我们要对客人的安全负责。”她用地 道的北京话对我说,表情有些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