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飘雪的冬日午后,我披头散发地窝在沙发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肥皂剧 《Sex and the city》。女作家和大人物的爱情终究是无疾而终,跟我想象得差不 多。我长吁了一口气,退出碟片,顺便吃下了最后一口苹果。 我躺回床上,想着接下来该干些什么。专栏的备稿足够用到下个礼拜,大上周 买来的几套肥皂剧也被一一看完了,我瞪着天花板发呆,清晰地重温着什么叫“百 无聊赖”。这两天,某个生活细节发生了改变,这让我很不适应,可又想不出事哪 个环节不对劲,这真让人头疼。 我拨通了刘亚菲的电话,好久才接通。电话另一端听起来乱糟糟的,她正大呼 小叫着“小心我的像框”。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整天跑来跑去太麻烦,她决定搬 到赵小帅家去住了。话刚说到一半,她又尖见叫一声“小心我的钢琴”,吓得我赶 忙对她说“你先忙,回头联系”,她说“那先不跟你聊了,明天打电话”,随后就 匆匆挂线了。 放下电话,我走到窗前,看着玻璃外面的世界。天灰蒙蒙的,细密的雪花漫天 飞舞,从20楼看下去,路边的行人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甲壳虫,小心翼翼地向左走或 向右蠕动着。由于不是高峰时段,路上的车并不是很多,每一辆都平稳而舒缓地移 动着,不同于平时的奔忙与局促。此时此刻,仿佛整个泰城都缓慢下来,平和下来 了。其实我蛮喜欢下雪天,即使天会变得灰灰的,即使要像个小木偶般步履艰难。 因为下雪的时候,我总能体会到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扑 朔迷离,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得不真实,可又能伸手摸得到。我喜欢这种做 白日梦的感觉,用常欢的话讲,叫“very nice very nice ”。 我终于知道是哪个环节不对了。从那次圣诞party 以后,我和常欢每天至少要 通一次电话。可他已经两天没给我打电话了,这有点反常。 我飞快拨通了他的号码。他的鼻音很重,有些不对劲。我问他是不是敢冒了, 他说只是有点伤风,不用大惊小怪的。我又问他有没有吃过饭,他说还不饿,等会 可以打电话到楼下叫外卖。 “不行,”我对他说,“楼下的东西又贵又难吃,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他这次很听话,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再没反驳。 放下电话,我飞快地冲向厨房找出了两个保温桶。出门时刚好被妈妈看见,她 问我下雪天出去做什么,我说有点事情,大概要回来得晚一些,我不想让他们跟着 着急。 我像个路标般在雪中站立着,大概过了10分钟,才等到了一辆空车。“先去北 塔大街的妈妈家”,我对司机说。感冒发烧的时候,一锅热乎乎的鸡汤应该是最好 的选择。 20分钟后,我拎着两个保温桶出现在常欢家门口。帮我开门的是一个傻笑的病 号:面色憔悴,嘴唇干裂,头发乱蓬蓬的,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走进客厅,看到桌 子上有一份几乎没动过的便当,从米饭的干硬程度来看,应该是昨天剩下的。也许 他昨天就已经生病了,或者更早。 “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扭开保温桶,又把一个勺子递到他手上,“去看 医生了吗?吃药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伤风了。”他努力说得轻松加愉快。 “伤风?”我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到他的额头上,烫得吓人,“伤风能伤成你这 个样子吗?赶快吃,吃完了跟我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一点小病,没关系。”他一边吃着,一边嘟囔。 “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老老实实跟我去医院,另一条是我打120 叫辆救护 车过来,你选吧。” “你叫110 也没用,我说不去就不去。我最受不了医院的那股味,没病也薰出 病来了。” 我们俩像菜市场上的小贩和顾客一样讨价还价,我态度坚决,他寸土不让,直 到我扬言要打电话到北京去跟他父母告状,他才乖乖就范。不过他还是一边穿衣服 一边嘟囔着“一点都不听话,也不温柔,看将来谁敢娶你。” 他想自己开车去医院,被我拦下了。幸好刚出楼门口就遇到了一辆到站的出租 车,前一位顾客下车了,我们随后钻了进去。我对司机说出了医院的名字,离得并 不远,很快就到了。 挂号,排队,终于轮到我们了。一直以来,我都认定了医院总是个让人压抑的 所在,医生的表情严肃得就像是他们身上穿的白大褂。不过,严肃的确是最适合医 生的表情之一,如果在医院里看到了“宾至如归”的微笑,还真是不伦不类。 检查,验血。医生冷冰冰地得出结论:上呼吸道感染,需要点滴。两瓶,一口 气滴完。 年轻的小护士用橡皮筋紧紧勒住常欢的手腕,随后又毫不怜惜地刺入一针,又 粘上橡皮膏,就算大功告成了。 观察室里的病人并不多,床铺看起来也还算干净。他躺在上面,先是有一句没 一句地跟我聊天,后来居然睡着了。在此期间,他的右手一直抓着我的右手,即使 是睡着了也没有松开。我静静地坐在床边,先把电话打成震动,随后开始观察这个 熟睡着的男人。他的身体轻轻蜷着,喉咙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抓住我右手的那 只大手也是轻轻地握着。他一脸安详,和平日里那个巧舌如簧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的他就像个单纯洁白的婴儿,这幅睡相,居然是那么的可爱而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