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我们叫了两瓶加柠檬的科罗纳,喝下去凉凉的,很爽口。我随口问起了巴洛克 的下落,据酒保说那支乐队早就拆伙并离开了,现在的乐队来自菲律宾,主唱是个 17岁的大男孩,人气很旺,有不少小姑娘每天都来捧场。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 看,那个屁股翘翘的男孩正含情脉脉地翻唱着张惠妹的《听海》,汉语发音不准确, 不过嗓音还好,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一曲唱罢,他朝台下做了个飞吻,而这个煽 情的小动作马上换来了几个女孩子的尖叫。 男孩唱完了,俄罗斯籍的Dance queen 身穿薄纱跳上舞台,电吉他突然嘶吼般 地响起来,人群开始亢奋,诡异的灯光飞快在他们脸上扫过,照射出各色各样的歇 斯底里。我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冷眼旁观狂欢中的人群,魑魅魍魉群魔乱舞,真 是个布满行尸走肉的修罗场。 洛可可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那个唱歌的小男孩,他就坐在我们中间,捏着一瓶 百威嘻嘻哈哈地跟洛可可耳语着。音乐很吵,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她一直在 笑,看来很开心。 刘亚菲就是在这里遇到的赵小帅,也许这个菲律宾男孩就是洛可可的“别处”, 想到这里,我发了一条短消息给她,说你玩得尽兴点,我要回家了。 她很快回复说我们一起走,马上就出发,我点点头,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随后我们离开了那个喧嚣的所在。 她坚持要先送我回家。在路上,我问她为什么没跟那个男孩多聊一会,也许会 有一段艳遇呢,她说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就算爱情在别处,也未必就在菲律宾, 更何况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我打趣她,说现在比较实行姐弟恋,酷如王菲,妖艳如黛咪·摩尔都不能免俗, 你怕什么。她说不打算办双语幼儿园,一个鸡同鸭讲的西瓜太郎已经让她一朝被蛇 咬,如果跟这个男孩子勾搭成奸,那就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群”了。 “可是出国以后肯定要面对各种鸡同鸭讲,你肯定自己受得了么?”如果单从 语言来考虑的话,这个论点显然不成立。 “那至少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完全恢复了”,她 的意思是并不是永远都不行,只是现在还不行。“如果有空,写写我的故事吧,我 还从没写过自己呢。” 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她笑了笑,说是突然想起来的,我说那好的。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反复挑拣着句子,却终究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开头。 我不知道如何该从哪里作为切入点,这真是个看似简单的难题。 想了很久,突然一阵头晕,眼前的景物很快模糊了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过 了一会,似乎一切又好了。我关掉顶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俯瞰着窗外的一地 月光。一只鸽子毫无预兆地落到了窗台上,天黑了,也许它迷路了。我打开窗子, 想让它飞进来,可是它却抖抖翅膀,向别处飞走了。 也许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它在追求不同寻常的生活,它有磅礴的理想和 健壮的翅膀,所以它要飞,不停地飞。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灵感,我关上窗子坐 回电脑前面,尝试着回忆王家卫的《阿飞正传》,那种生下来就是没有脚的小鸟, 一直不停地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多么像洛可可。 洛可可,她不管不顾特立独行;对爱情既轻率又执著;有过无数个男人却又相 信爱情;看似平静却从未平静;绝望并满心期望着。她那句“爱情在别处”,也许 仅仅是说给自己听,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那种永恒的激情,永久的向往。 稿子一蹴而就。停笔之后,我从头到尾看了看,与其说是情感热线,还不如说 是一篇乱七八糟的旁观笔记。主人公自然是洛可可,而我,仅仅是用指尖把它记录 下来的人。 关上电脑,扭头看看窗外,月光依旧,我想起了常欢。我很想打个电话给他, 问他上海的雨是否已经停了,问他拉开窗帘是否也能看到美丽的月亮。于是我就这 么做了。 长长的彩铃唱着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好一会他的声音才模模糊糊 地传了过来,看样子正在睡着,但被我吵醒了。他问我有什么事情,我说没有,不 小心按错键盘了,你睡吧,他“哦”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刚才的声音懒懒的,就像每次亲热之后一样,沙哑而性感,这让我在一瞬间 湿透。我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泡芙把牛奶味的浴液打出了喷香的泡泡,我的肩 膀是滑滑的,手臂是滑滑的,腰肢是滑滑的,双腿间也是滑滑的。我犹豫了一下, 终于伸出了柔软的手指。 热水冲刷掉了一切痕迹,我走回房间,电话正在嗡嗡地震动着。是常欢,他说 刚才睡得迷迷糊糊,问我是不是有事找他。我说没什么,就是问你上海是否依旧在 下雨,还有泰城这边有着很好的月亮。 他笑了笑,说你真是个小疯子,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还以为你春心荡漾思念我 了呢,没料到只是说些不疼不痒的话。我小声地跟他打着哈哈,心想,即便爱情在 别处也没关系,只要有个具体的所在,就一点都不可怕。 至少,可以在想听到的时候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