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作为一个即将踏入婚姻的女人,我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昨天常欢求婚, 我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随后我像逃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再然后整夜翻来覆 去难以入眠。 最初我是喜悦的,但那种短暂的喜悦很快被排山倒海的局促所代替。一想到自 己将从此变成一个已婚女子,再然后相夫教子终了一生,我就有些犹豫,但我知道 自己绝对不会像徐小妤那样拍拍手逃婚,毕竟嫁给他是我多年以来不敢正视的一个 心愿,我爱他,这是毫无疑问的。 天亮以后,我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康城的爸爸妈妈,他们显然很高兴, 还说要尽快赶回来。跟大多数的中国母亲一样,她并不赞成婚前性行为,只不过觉 得我们已经订了婚,做些什么也还可以容忍,如果让她知道我们早在三年之前就睡 在了一起,恐怕会吓得心脏病发。 他们问我们订没订下具体婚期,我说还没,因为我除了害怕,再没心思去想别 的事情。我突然很怕自己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家庭妇女,怕自己走进了爱情的坟墓, 怕这怕那,我甚至怕看见常欢。 “傻孩子,女人在出嫁之前都会这样的,”妈妈在电话的另一端慈祥地说, “都会有一点点紧张,一点点迷茫,还会有一点点犹豫,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想嫁 给那个男人。你只是婚前恐惧,这很正常。” 可是别人为什么都不会恐惧呢?我问她。因为一周前结婚的表姐就是满脸幸福, 我没看出她有丝毫的异样。 “你怎么知道她没恐惧过?听你姑姑讲,领结婚证之前的那天,她躲在自己的 房间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还跟所有的玩具告别了,第二天去民政局的时候,两只 眼睛肿得像咸蛋,搞得林伟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 光她,就算是我当年,也动过逃婚的念头呢。” 她说当初和爸爸去领结婚证的那天,她在路上反悔了,是我爸爸一直攥着她的 手,才没逃脱成功。等结婚证一拿到手,她突然号啕大哭,说叶建国,我这一辈子 算是交待在你手里了,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跟你拼了。结果爸爸只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你爸爸让我放心,很奇怪,我当时就不哭了。”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如果当初我逃婚成功,事情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暗自庆幸,多亏我爸爸当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否则世界上就 不会有“叶心爱”了。从他们婚后30年的相濡以沫看来,结婚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出去走走吧,约上刘亚菲,把你的小心事说给她听,也许她的话比妈妈的管 用些。” “嗯,我知道了,再见。” 一如既往的下午两点半,我和刘亚菲面对面地做在北塔大街“妈妈家”的一张 桌子前。我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告诉她:“我大概就快结婚了, 鄙视我或者恭喜我吧。” “你说什么?结婚?”她几乎喊了出来,眼睛瞪得老大,那种“活见鬼”的眼 神热辣辣地盯在我脸上,“你再说一遍,是要结婚了?” “对。常欢前天晚上向我求婚了,我稀里糊涂答应了他。”我端起茶水抿了一 口,轻声解释着。 “你们不是搭伙的么?不是只做不爱么?怎么突然想起来结婚了?”她的大眼 睛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探寻着一个答案,最后她看了看我的肚子,“你不是怀孕 了吧?现在有那么多方法可以做掉,用得着奉子成婚么?” “你少鬼扯,我没怀孕,也没什么奉子成婚。就是他说爱我,想永远生活在一 起,然后我就晕晕乎乎地答应了。”我顿了顿,“还有,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也 爱着他,很久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发现。” “我的天!你们两个都抽疯了,不过仔细想想,你们俩还真般配,”她突然笑 了出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奸妇淫妇,把你们凑合在一起让你们自相残杀,也许 是老天爷最慈悲的行为。说吧,想要什么礼物,不过事先说明,我要当伴娘,礼服 你给买。” 我说好的,不过万万想不到当伴娘的那一个会是你。一直以来,我都认定了先 结婚的那一个会是她,谁知道这个爱情女神却终究不敌我们这对“天造地设的奸妇 淫妇”,很多时候,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反而会最容易发生,这就是生活的随意性。 热乎乎的鸡汤端了上来,她很麻利地把香葱挑到我的碗里。她已经好久没这么 做了,自从跟赵小帅交往以后,她的怪毛病就少了很多,此番故态复萌,隐约让我 觉得不大对头。 “你和赵小帅还好么?同居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我拿起筷子,边 把香葱挑到骨碟里边问她。 “还是那个样子,整天围着鱼缸转,我真怀疑他是一条海豚精。”她的脸上飞 快闪过了一丝不耐烦,“我看见那些鱼就烦得要命,它们在鱼缸里晃晃悠悠游来游 去,老娘自己还没吃饭就要给它们喂食,简直他妈的地主和雇农的关系。” “也别这么说,那是他的职业,他的大房子和小汽车都是小金鱼带来的,”我 试着劝她,“你不是说过么,最喜欢看他给鱼喂食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柔婉转心细 如发。” “我真说过这么恶心的话么?”她歪着脑袋问我。 “嗯,是你说的,还不止说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