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此时我才搞清楚了,为什么每次我爸爸讲起我的陈年旧事,他都会听得那么起 劲,原来听别人的糗事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我满脸坏笑地看着常欢,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可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跟我当初一样,大概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阿姨,常欢小的时候真有那么多故事么,他从来都不给我讲,您多讲一些给 我好不好,我很想多了解他一点呢。” “当然有啊,他还喜欢穿裙子呢,”她转头问常欢的爸爸,“远征,穿裙子照 相那年常欢几岁了?” “五岁,”他爸爸接过话来对我讲,“那天我刚刚买了台海鸥相机,想给家里 的几个孩子照相,结果轮到他的时候,非要穿上表姐的裙子照,说那样才好看,我 不许他穿,他就哭了起来,最后还是穿着裙子照了一张。” “爸,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损毁我的形象么,以后我还怎么振夫纲!” 他尴尬地笑着,跟父亲抗议。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振夫纲”,他的妈妈打断了他,之后又转向我, “这个臭小子如果欺负你,你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会把他小时候那些丢人的事情统 统讲给你听,保证他束手就擒举手投降。”她俨然把我当成了儿媳妇,连说话的时 候都带着“自己人”的亲切感。 我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我爸爸妈妈在家准备好了晚餐为你们接风洗 尘,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开口征求他们的意见。 “你父母太客气了,不过这顿饭我们要吃的,上次你们订婚的那天,所有人都 那么忙,都没来得及好好聊聊,今天总算有机会好好叙叙旧了。”她愉快地站起身 来对丈夫说,“那我们走吧,别让亲家久等。” 我们再一次上了车,不过这一次换成了我坐在常欢身边。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地 驶向我家,我陶醉于这种浓厚的家庭氛围中,并暗自庆幸,自己拥有了这样一对开 朗可爱的公婆。从古至今,文学作品上总是不遗余力地渲染着婆媳之间的种种不合 :从孔雀东南飞的刘兰芝到陆游的爱妻唐婉,再从六月飞雪的窦娥到吃糠咽菜的赵 五娘,仿佛婆婆天生就是恶人,而儿媳妇天生就是被欺负的材料。不过从今天的事 情看来,事有例外,我这位准婆婆似乎很和蔼,准公公也很开朗,至少一点都不古 怪。 晚上的家宴简单隆重,妈妈烧了一桌子拿手好菜,两位爸爸又像订婚我们订婚 之前的那个晚上一样把酒畅谈,而两位妈妈又凑到了一起,她们似乎很擅制定具体 方案,不出两个钟头,就决定了:我跟常欢的婚礼在今年秋天的时候举行,他们还 要搞点新派,说是要搞草地婚礼,有教堂有草坪,亲朋好友自助用餐,又方便又卫 生。至于蜜月,他们建议去欧洲玩一圈,“反正一辈子就这一次蜜月,多去几个好 玩的地方才不至于委屈了小爱。”这是常欢妈妈的原话。 而我和常欢一直在傻傻地笑着,就像订婚之前一样。家长们似乎乐得决定一切 细节,我们不用自己费心,还能进一份孝心,何乐而不为。 “你发现了没,关于我们俩结婚的事,最兴奋的好像是他们。”在我洗水果的 时候,他也跟进了厨房,还站在我身边,并一如既往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大概当父母的都是这样吧?我表姐出嫁之前,姑姑和姑父也是这样兴奋着的, 可是等表姐出嫁那天,他们好像又反悔了,行礼的时候,老两口哭得像湿抹布一样。” “我估计咱爸咱妈不会哭得那么伤心,谁让我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女婿。”他飘 飘然地说着。 我转头看着对他说“少臭美吧你”,随后又拿了一个洗好的草莓塞到他嘴里, “赶快塞上你的嘴,免得再说些笑死人的大话。” 一阵女人的笑声突然从我们背后传来,我扭回头看一看,原来是两位妈妈。 “妈,”常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怎么过来了?” “要是不过来,还看不到你门两个打情骂俏呢,”他妈妈对我妈妈说,“我们 回去吧,免得被当作电灯泡。” “对,就算他们肯当众表演,我的牙齿还受不了呢,会酸掉的。”我妈妈也笑 着凑热闹。 “哎呀,你们!”我羞得满脸通红,又恶狠狠地看了常欢一眼,“都怪你这个 坏蛋!” “对,都怪我这个坏蛋。”他像个美国佬一样耸了耸肩,对妈妈们说,“我老 婆害羞了,妈妈们高抬贵手别再笑话我们了,要不然最倒霉的那个一定是我。” 妈妈们笑着走出了厨房,常欢把水果端了出去。我捂着脸蛋坐在椅子上发呆, 原来传说中的“天伦之乐”就是这样,怪不得那么多人都选择了结婚生子,过普普 通通的小日子。跟这种朴实浓厚的幸福比起来,什么野心,什么激情,仿佛都变得 一文不值。平平淡淡,就像是“无招胜有招”,才是武功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