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而风 彦杰突然的就这么消失在人海中。 那个法国品牌的红酒代销商在一年前就已换人,彦杰的手机号新年过后已注销, 童悦按照印象摸到那家高档小区,物业管理员称这里的业主没有一个叫韦彦杰的, 租住房子的也没有这个名。 童悦打电话问乔可欣,在彦杰与她分手前,她来上海与彦杰住在哪里,彦杰做 什么工作,乔可欣支支吾吾半天,不太情愿地说:她在上海都是住酒店,给彦杰打 电话后,彦杰过来找她。她没去过他的公司。 钱燕是个体贴的妈妈,说彦杰工作忙,不能打扰他,他在上海几年,钱燕从没 来过。 所有所有的讯息都是来自彦杰之口,从来没有人想过去证实。 童悦想起上次来上海,他也是领着她住的酒店。 但是一年之前,她一次次地过来,确实有过那么一间窄小的旧公寓,确实有过 一些温馨甜美的记忆…… 难道那是她的幻觉? 夜晚,上海飘起了小雨,这座国际大都市都笼罩在一团团水气之中,雨滴持续 打在屋外的铁质栏杆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她不能入睡,精神已经接近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就是稍微闭一会儿眼睛,也是 恶梦连连。 隔壁房间的苏陌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中,俊眉蹙着,他不敢对童悦说多, 但他知道,彦杰再也不是他们眼中的那个彦杰了。 他陪她去了那个小区,找到那间公寓。门是新换的,敲了半天,开门的是对面 的邻居,大概还在睡着,情绪非常不好,恶声恶气:“敲鬼呀,对面没住人。” 童悦恳求地看着他:“请问之前租在这里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什么时候搬 走的?” “莫名其妙,这房子什么时候租给别人过?是人家的住房,现在刚装修好,油 漆味没散,过几天才有人住进来。” “砰!”房门又关上了。 童悦抬头看看门牌号码,对苏陌说:“我没记错,肯定的。” 苏陌拍拍她的肩,“我们去物业问问吧!” 物业公司经理性格挺牛,死活不愿提供业主资料。苏陌找到房管部门的朋友, 他才勉为其难地说道:“那房子一年前易主了,现在的业主叫童悦。” 童悦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儿童的童、愉悦的悦?”苏陌托住童悦,问道。 “这里面上千户人家,我们哪可能全记得,这个名字好听,所以有点印象。房 子去年秋天重新装修,暂时还没住人。” “你见过童悦吗?” 经理白了苏陌一眼,“我见过她男人,很帅,不太爱笑。” 不太爱笑,是因为心里面悲伤太多,笑不出来,然后就习惯面无表情了。 那是彦杰,不是她男人,是她哥哥。 她曾经想到上海工作,也想方设法想要个上海户口,彦杰让她把身份证留下, 说他来想想办法。她刚好换了新身份证,旧的也在有效期,就把旧的留给他。后来 她在青台教书,这件事都给忘了。 彦杰是拿那个身份证买下这套旧公寓的吗? “好笑吧,户主居然没有进屋的钥匙!”她站在伞下,抬头打量着那幢旧公寓 楼。 他为什么要买下这套公寓? 他为什么要用她的名字? 他这一年多到底在做什么? …… 多少问题要彦杰出来解释,但是他人在哪里? 上海太大,一个人犹如沧海中的一个肉眼都看不出来的小生物,到哪里去找? 哪里去寻? 结婚那天,彦杰眼中的泪,是舍不得她出嫁,还是预知从此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唯一的欣慰是那些记忆不是假的。 苏陌神色很严峻。 雨仍在嘀嘀嗒嗒地下着,处处泛着湿气。这种慑入骨髓的寒冷,比漫天大雪还 要令人畏惧。 她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小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世界真小,那个人是叶少宁在金茂大厦一起喝酒的朋友。 “这位是华烨律师,青台人。”苏陌替他们介绍。 华烨颌首,目光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他有可能已发觉她是面熟的,只不 过她不提他亦不会多语。 三人约在咖啡馆。 小雨,地道的蓝山咖啡,清灵的音乐,应该是一个可以闲适的下午,童悦的左 手紧攥着右手,感到呼吸有些障碍。 苏陌把彦杰的情况说了一下,没有什么重点,资料非常散碎,华烨严峻地听着, 没有插话。 听完,华烨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有没发现他从一年之前就开始慢慢地抹 去和他有关的痕迹了?这就说明这一天并不是突然发生,他是有准备的。” “春节前,他从上海给家里寄了明信片和钱。”童悦道。 “没有地址吧?那随便找个人办下就可以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童悦自言自语。 华烨条理的分析:“一,他已离开上海或仍留在上海,但是换了一个身份;二, 人已不在这世上;三,人被警方扣留,但属于特殊嫌疑对象,所有资料封锁,在抓 到共犯时,才会通知亲属。” “这不可能,彦杰不会做犯法的事。”童悦慌乱地辩白。 华烨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办法打听吗?”苏陌问。 “我接触的都是经济方面的案例,和刑事方面不太熟,想打听,要费很大的周 折,一时半会不会有答案。童小姐,你还有没有别的资料?” 童悦摇头:“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啊,有一个男人,叫冷寒,他那天和那 人在一起。” “冷寒?” 童悦找了支笔,在纸上写下“冷寒”两个字。 华烨看了看,嘴角不易察觉地僵住了,“我有什么消息,会和苏局长联系的。” 三人起身,就在咖啡馆外面分了手。 “小悦,我们留在上海也没什么帮助,先回青台吧,今天十一了,学校已开学。” 苏陌道。 “好!”她点头。这是那帮栋梁的最后几个月,她不能懈怠。 留下来,也是大海捞针,只有等待。 两人坐火车回青台,苏陌去买票,回来时看到童悦痴痴地盯着站台,满脸是泪。 火车开动,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坐下来后很诚挚地向苏陌道谢。这件事,她 不能和童大兵、钱燕说,也不敢和其他人提,所有的恐惧她一人在担,要不是苏陌 撞见,她估计已撑不下去了。 “小悦,又说傻话了。我一直都喜欢彦杰,也非常珍惜他。而且我还知他在心 中的位置,他好了,你才会好。”苏陌道。 她把* 咬出了两道白印。 再坚强的人,心里都需要一座可以休憩、依赖的大山。 怎么会是苏陌呢?不应该是叶少宁吗?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中就没闪过叶少宁的身影。 她还不敢深依他? 她想,苏陌是彦杰的老师,苏陌了解她对彦杰有过的无望的单恋,所以不需掩 饰,不需隐匿。 换作叶少宁,他能理解吗? 只是,欠苏陌的越来越多,怎么还?她懊恼地闭上眼。 火车进站是傍晚,青台街上狂风肆虐,大海上,海浪一重又一重,穿了厚厚的 羽绒,仍感到寒气逼骨。 苏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刚过年,多少事情都等他决定,晚上市政府还有个 饭局,宴请所有部委办局的法人代表,他必须出席。 “我自己打车回去,不要送了。”童悦说道。 他想了想,没有反对,“小悦,其实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你的生活又没改变, 我还在这里。亦心出车祸时,我也不能接受,不也过来了吗?” 她想回给他一个微笑,没成功,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他送她到出租车边,想拥有她的迫切感更加强烈。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女友、不 是他的妻,不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手一同回家,给她放满一浴缸的热水,让她洗 个热水澡,把她擦干头发,看着她入眠。 一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与发生在别人身上,疼痛是不同的。她什么都不说,他 却体会得出,彦杰失踪,他是担心,对于她,却是锥心般的疼。在她灰暗的青少年 时期里,彦杰是她唯一的明灯。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按照旅行团的行程,郑治他们是昨天回青台,她晚了一天。这几天也没和叶少 宁联系,叶少宁也没和她联系,是默契吗? 她苦笑。 出租车将她送到书香花园的大门前,她还没下车,看到叶少宁黑色的奔驰优雅 地从出租车旁边掠过,她眨了下眼,想唤他已看不到车了。 家里到是很整洁,和她离开时差不多。打开冰箱门,她按照日期做的那一个个 保鲜盒原封未动。 她呆了很久,把保鲜盒拿出来,一一倒净,清洗,消毒。 床铺有些乱,午睡之后没有整理,睡衣扔在被子上前,她拿起挂上。然后自己 洗了个澡,把行李收拾了下。 坐下来休息时,给叶少宁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淡,“回来啦?哦,我在别墅这边,你要不要过来?” 都这么讲了,当然要过去。 红色的君威一进叶家的院落,就听到车欢欢清脆的嗓音,如黄鹂一般,“阿姨, 你看你看,我切得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们欢欢最能干了。”罗佳英笑道。 叶家非常热闹,从气氛上来讲。 她在门口立了一会,犹豫是不是该进去。 车欢欢已看到她了,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粉红,“童悦,你来巧了,今天有好 东西吃,我做的。” 真的是来巧了。 叶一川和叶少宁坐在沙发上看地理频道的《尼泊尔之旅》,那儿才是人间最后 的净土,因为没有工业,佛教气息很浓,什么都没受到污染。两人边看边聊,说明 年可以全家去旅游。 厨房当然是女人的天下。 一扫往日的井然有序,厨房热闹得象个小型超市,工作台上放着两块硕大的案 板,上面搁着两把刀,一把黑黝黝的切菜刀和一把雪亮而窄长的带着锯齿的刀,旁 边还有红的火腿、绿的黄瓜、嫩黄的奶酪,一大袋蔬菜,还有一个长面包,还有五 颜六色的罐头,瓶里袋里的各种调料。这是个地震后的小型超市,一切都显得有点 凌乱,车欢欢的头发上也粘了一抹可疑的黄色膏体物质。 罗佳英象一个以女为豪的星妈,笑得合不拢嘴。 斜眼看到站在厨房外的童悦,那笑冷了,“哦,你也来啦!” 童悦没说话,绵长而细密的沉默。 “童悦,你帮我把阿姨拉出去,你们站在这,我有压力。”车欢欢娇嗔道。 “阿姨啥都不帮,就在这儿陪着你,也不行?”罗佳英问。 “行的,但阿姨不能说话。” “好,好!” 车欢欢拿起菜刀前,先温柔地朝外面沙发上的人看了看,如同贤惠的小妻子。 童悦折回身。 “不累吗?坐下来休息下。”叶少宁拍拍身边的沙发。 “少宁说你们学校有活动,怎么假期也不让大家休息?”叶一川把糖果盒挪过 去。 “活动就是休息。” “那你休息得可不好?瘦了。”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十指,指尖也是一片苍白。 车欢欢的晚饭华丽丽登场了,一人一碟三明治,切成小块的,一摞一摞的叠着, 旁边点缀了嫩玉米芯和炸薯条。中间是一大盘红红的、一片浆糊式的东西,仔细看 可以辨认出里面有腊肠一样的东西。 “这个叫黄瓜火腿三明治,做起来非常麻烦,生菜叶子要用凉水泡,吃起来才 脆。面包片上要先涂上厚厚的黄油,不然蔬菜里的水分容易把面包泡软,最后这切 功也重要,不一小,就散了。怎么样?”车欢欢看看众人。 罗佳英心中涌起爱怜,勇敢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她实在用不来叉子,大义凛然 地咬了一口,眼里泛起了迷蒙,“好吃!” “我就知道阿姨会喜欢。”车欢欢开心地抱住罗佳英,啵啵亲了两下,“这个 非常营养而且美味,我在国外经常吃的。” 叶一川与叶少宁相互看看,没人动弹。 “叶大哥,你不吃吗?”车欢欢很委屈地问。 “这么复杂做起来,我觉得太珍贵,舍不得吃。”他摸摸心窝,不谈吃,光看 胃就开始痉挛。 “只要叶大哥喜欢,再复杂我都愿意做的。”车欢欢脸上绽出一波绯红,她娇 羞地坐下来,优雅地戳了块生菜叶,慢慢地嚼着。 “对不起,我吃不惯西餐。”童悦站了起来。 车欢欢脸上的太阳很快被乌云遮住了,“我没有要求所有的人都喜欢。童悦,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她自己没有手吗?还为人师表呢,都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罗佳英拦住车 欢欢。 童悦深深地看了看罗佳英,她没有反驳,因为罗佳英口中的“尊重”和别人是 不同的。 “欢欢,叔叔也吃不来这些。童悦,你做啥,给我也做一碗。”叶一川抱歉地 冲车欢欢呵呵笑了笑。 “叶大哥,你呢?”车欢欢眼中蒸腾出一层水雾。 “我可以的。”叶少宁做出亳不迟疑的样子吃了起来。还好,勉强能下咽。 车欢欢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站在锅台边的童悦,心里已是刀光剑影,紧锣密鼓。 不到九点,车欢欢就告辞了,“阿姨你听说了吗,前几天青台街上有人抢包, 还有好几个小区,趁人家外出拜年,小偷猖狂地进屋洗劫。青台治安真不好。” “是的,我也听说了,小姑娘家晚上不要独自出门,很危险的。少宁,你送下 欢欢,打车我不放心。” “我送吧!”童悦说。 叶少宁从衣架上拿起大衣,“我来送,你先回家,我一会也直接回去。” 她没有坚持,叶少宁比她熟悉路,管接就要管送,是应该的。 “麻烦叶大哥了。阿姨、叔叔再见。童悦,有空多联系啊!” 黑色奔驰很快与夜色融成了一体,罗佳英不顾寒冷,一直张望着,不住感慨: “这欢欢呀,又长得俊,家境又好,性格脾气又乖巧,学历那么高,谁家要娶到这 样的媳妇,做梦都笑醒了。我叶家是没这样的福了。” 童悦心中突然窜出一丝恨意,别人不顾及她的感受,她又何必顾及别人呢? “如果没有签订婚前协议,你们也有机会的。”叶少宁若主动提出离婚,按照 协议,他必须净身出户。罗佳英料定首先变节的人是她,却不曾想到会出现一个车 欢欢。“妈,所以别人的孩子别太疼,总归是人家的。投入太多,失落会更多。”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罗佳英羞怒地白了她一眼。 “我这是劝慰妈妈。”她非常诚实。 开车回家,奇迹般的非常淡定,她甚至还打开收音机,听了会相声。 是呀,气什么呢?急什么呢? 婚姻如同人体,总有潜伏的病菌,命运好的,可以几十年不发,命运不好的, 不经意地就发作了。蜜月是病菌多发地带,从浪漫的恋爱走向现实的婚姻,朝夕相 对,落差非常大,那人种种恶习全落入眼中,如果不妥协不包容,势必要大病一场 或者一命呜呼。 她和叶少宁没有浪漫的恋爱,从一开始就非常现实,应该能远离病菌的,但还 是躲不了。 去云南时,他们之间已有隐患,现在不需要明讲,病菌正式发作。 是她成全他了? 早发作不比晚发作好吗?她要明明白白知道痛在哪里。 现在痛了,再加上彦杰,她千疮百孔,若没有良药可治,就任其自生自灭。 绝望来得如此之快。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冰洁还坚持了十三年,她能坚持到十三个月吗?这一辈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少不如老。 青台不是上海那样的大都市,转一圈最多一个小时。叶少宁回到家后,已是十 一点多了。 童悦在准备明天开学的资料,从明天起,便如拧紧的发条。 叶少宁把车钥匙扔下,拿起她搁在床上的内衣,进了浴室,没和她说一句话, 没看她一眼。 他洗完出来,她进去收拾脏衣服。没有刻意翻找,衬衣领口上的口红印太明显 了。她不动生色在水池边搓洗,怕到了明天就洗不净。 他闭着眼半倚在床背上,头发湿湿的,神情有些疲倦,连胡渣都若隐若现。 “少宁,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她站在床边。 眉心打了个结,“如果不是什么天灾人祸就不要说,我今天累。” 她仍站着。 他把身子侧向另一边,背对向她。 她慢慢掀开被角,躺下。 她在心中慢慢地拨着生物钟,不需要五点起床了,可以睡到五点三刻,然后到 学校吃早饭,会跑* 吗?体力跟得上么? 体力真跟不上。 才跑了一圈,她喘得气都接不上,双脚象灌了铅。她跑不快,整个强化班也就 跟着慢下来。前面是高三(16)班,遥遥地与他们拉了距离。 郑治看不下去,挥挥手让赵清过去把她替换下来。 “童老师,还才从外面野营回来,你这体力怎么回事?”赵清与她错肩时,笑 嘻嘻地问。 乔可欣接话道:“也许没舍得野营,整天都窝屋子里呢!” 其他人本来都一脸调侃地看着她,听了这话,一个个忙把脸偏开,齐刷刷地看 向* 场。 她与苏陌中途脱离组织,不用说,全校老师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在他们想像中, 还能什么原因呢? 童悦急促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她不解释。 孟愚孤单地立在* 场的另一端。代替凌玲的新老师今天来报到了,也是个女老 师,叫杨羊,明媚皓齿,未语先笑,才来几小时,就被几个单身男教师给盯上了。 她待谁都不近不远,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扫向孟愚。 孟愚沉默如山,烟抽得很凶,在哪站一会,便是一地的烟蒂。 凌玲,没有人再提起,仿佛她从来没有在这儿待过。 高三的课程早已结束,这一学期主要是密集型的复习与模考。郑治最爱搞突然 袭击,一点预示都没有,第一天又是摸底考试,一下子就让还赖在新春放松气氛之 中的学生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 这次规模不太隆重,没有换考场,就在各班举行。 说是初春,外面却没有一丝春的迹象。童悦怕冷,监考时不得不在教室里走来 走去。 寒假前最后一次监考,记得还是叶少宁抱她上楼的。那时其实也不算现世安稳, 不过,表面上岁月静好。 现在,表面上装也不要装了,三分钟热度已过去。 时间总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下课铃声响了,班长起身收卷。也不见几人紧张,女生们嘻哈着全涌到谢语桌 边,“快,快,让我看看。”急不可待。 童悦抬起眼,发觉谢语过了年好象变淑女了,头发规规矩矩扎成了马尾,身上 钉钉挂挂的饰物不见了,笑起来嘴抿着,娇娇柔柔的。 “她们看什么呢?”几个人抢个手机。 班长回道:“谢语朋友从云南给她发的照片,那手机也是她朋友送的,她在摆 炫。” 童悦心脏狠狠跳了两下,“是云南的朋友?” “不是吧!”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班上紧紧闭上* ,脸上的表情仿佛说:老师,你问太多了。 孟愚讲过,虽然谢语对课业不认真,但文笔很不错。文笔好的女孩多情多愁, 她看谢语笑得一脸甜美的样,不能猜,那女孩陷入情网了。 这个时间好象不太合适。 苏陌带着一帮局领导来学校向老师们拜晚年,这是每年的惯例,没什么大惊小 怪的。童悦捧着试卷与他们迎面碰上,她礼貌地停下等着他们先过去。 “还好吗,童老师?”苏陌问她。 “我在努力适应。”她毕恭毕敬地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只能说这么多了,她知他大张旗鼓跑来,无非就是看看她。她 期盼地在他脸上寻找答案,显然,上海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晚上,她坐班。学生做作业,她改试卷。改几张,就冻到不行,不住地呵着手。 第一节晚自习下时,她去办公室倒了杯茶,回到教室,发觉试卷少了一大半, 班长和李想正埋头忙着呢! 她轻叹,这两个男生日后成了男人,必然是人中精英。 泰华还没上班,叶少宁却也是天天出去,不过不象从前那般晚归,回来时都是 晚饭后。她没有问他有没吃过饭,夜宵也自动取消了。 日后,天气一天天变暖,不注意节食,衣服会不好穿的。 回了一趟童家,她打电话过去,童大兵接的,钱燕值夜班,她便在外包了几个 菜,赶过去与童大兵一块吃晚饭。 “少宁怎么没有来?”童大兵马上要拆石膏了,肤色红润,心情不错的样子。 “晚上有应酬。” 推开彦杰的房门,鼻子直发酸。“爸,哥年后有没给妈打电话?” “没有呢,你妈前几天嘀咕这件事,说想他了。他是不是换手机了,那个号码 现在是空号。” “可能吧!” “元宵节估计会打电话回来的,他以前都没忘记过。” 她的心沉得拽都拽不住。 赵清买了辆自行车代步,说是最经济的健身,还说那店内有几款女式的非常漂 亮。几个同事被他讲得心动,也跑去买了。书香花园到实中的距离,骑自行车最适 宜,童悦也跟着去买了一辆。粉蓝色的,前面有一个柳编的车篮,可以放放课本与 书。 她把红色君威送去美容了下,然后便泊在地下停车场,上下班骑自行车。 隔天,她下班回家,把自行车锁在楼梯口时,一辆汽车缓缓地停在电梯室外。 “叶大哥,我今天比昨天开得有进步吧?” “一般!” “真是吝啬,连夸奖人家一下都不肯,早知不送你回来了。” “你以为我坐你车安全吗?无证驾驶,回去时让罗特助开,你乖乖呆后面。” “知道了,真唠叨。” “我再唠叨一句,明天集团开大会,你不得迟到。” “如果我不迟到,你有什么奖赏吗?” “看你表现。” 楼梯口的灯是感应的,一旦安静便自动熄火。她提着包包站在黑暗中,听着汽 车驶远了,电梯口没有脚步声,这才走了出来。 开门进屋,他正在脱外衣,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他今天也正式开始上班了。 “不喜欢那辆君威吗?”他慢悠悠地问。 他们最近交流非常的少,家里彻底不开伙了,偶尔都呆在家里,相互之间客客 气气的。 “不是,觉得身体太虚了,骑车运动运动。”她把包包提进书房。 他刚才看见她了。 屋里一时间太安静,没有人说话。后来还是她打破沉默,“少宁,你有没有一 个朋友叫华烨?”她不好意思总催苏陌,想请他帮她打个电话问问。 叶少宁定定看了她几秒,“童悦,你有话不妨直说,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呢?打 听华烨,就是想打听我和陶涛以前的事吧,然后你再借题发挥,是不是?” “华烨与陶涛有什么关系?”她给他说懵了。 他冷笑,“你既然知道华烨,却不知他和陶涛的关系,这个谎言也太破了。那 我告诉你,华烨是陶涛以前的老公。” 她一幅震愕的表情,更让他来火了,“你是想提醒我曾经输给他的事实吗?然 后我又输给了左修然,你呢,是不是也要让我输一次?” 她本想好好地讲几句话的,他莫名的说了这么多,童悦心中某处积压很久的神 经也急急跃动了,“你是不是太高抬我了?我没陶涛那可人的长相,又没显赫的家 世,凭什么让男人对我折腰?” “你当然不能和陶涛比,但你有你的能耐。”他不咸不淡地说。 “叶少宁,你是后悔了吗?陶涛现在和左修然非常幸福,你是没指望了,也许 找一个形似陶涛的,可以把遗憾降到最低。” “这才是你今天要讲的重点吗?我有没有遗憾是我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尽 管告诉我,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说完,他拿起刚脱下的大衣,拉开门,摔得山响。 这一夜,他没有回书香花园。 -------- 虹桥书吧